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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章 用兵一时(1 /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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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玲珑出了锦衣卫大营的时候,掀开马车帘子,看起来随意地往路边看了一眼。

埋伏的暗卫立刻眼睛一亮,招手对同伴说道:“孔小姐出来了,去告诉少主。”

之前暗卫首领带着其余人回去枫烟小筑,留下了两个人守着,这两个守着的人坐好了长期蹲点的准备,想不到,时间比他们预料的短。

这辆马车的内饰金绒铺就,流苏做帘,所有的都露出本身的富贵。而这辆马车一直安放在锦衣卫营的树枝下,给什么人坐的,不言而喻。

梁辉指了指车厢:“说实话,这辆车,已经许多年没坐过人了。应该说从我当上这个指挥使,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机会。我还应该感谢孔小姐。”

梁辉嘴角有若无若有的笑,但不那么让人舒服。

孔玲珑说道:“我也应该谢谢梁大人,锦衣卫让我开眼的事,可不止今日这一辆车。”

梁辉神色幽深,他还可以看见孔玲珑袖口的那卷古旧圣旨,先代的那些圣旨经过特殊处理,保存的非常完好,他甚至不知道孔家有这卷东西,有了多久。

能压藏这么深,所有皇族贵门都不知道,梁辉骤然想起年头锦衣卫接到的那个秘密旨意,脸色森寒。

轻飘飘的声音好像在提醒梁辉:“梁大人,你这马车四面紧锁,根本还是个囚牢吧?”

梁辉的目光落到孔玲珑脸上,可以看见那一抹轻嘲。

就算这马车富贵,从根本上,和带她来的囚车有什么不同吗?

梁辉眼里倒映着那一抹轻嘲之色,自己忽然就眯眸:“孔小姐应该是有一点误会,囚牢的作用,不只是可以拦着里面的人,让里面的人不能出来。以小姐聪慧,难道想不透这马车是给谁坐的,又要达成什么目标?”

孔玲珑手底下就是垫板,她能感觉到柔软褥子底下是铁似的坚硬铁镦,这么一辆马车,就好像是内外不透风的岩石,固然像是牢笼,里面的人不容易出去,但——更大的作用,恐怕还是阻止外面刺杀的人穿透马车。

这是一辆固若金汤的保护层,坐在里面的人,被层层保护起来,甚至都做好了防刺杀的准备。

这是辆让皇族的人,逃命时候用的。

所以梁辉说很久没有用过这辆马车,但马车内部被保养的极为奢华,因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孔玲珑嘴角掠过一丝讥削:“太平盛世已经这么久,原来锦衣卫们还在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梁辉意味深长:“职责所在,正如孔小姐,纵然神兵在握,也还要考虑什么时候才敢破釜沉舟拿出来,毕竟开弓就没有回头箭。”

一个属于旧朝的东西。

就像是现今皇极寺中供奉的那些太祖衣冠,当今帝王也要三跪九叩,每年上香祭拜。可是这样就有用了吗?

旧朝还是旧朝,太祖是开朝显帝,所有他的东西都是后代子孙需要尊敬的。他可以说是一尊神,让后代的人顶礼膜拜。

但太祖在皇极寺中,也只在皇极寺。没有人会去想,若是皇极寺之外,还有这位先祖留下来的东西,甚至是可以代表权柄的一样东西,当今的皇朝会有什么反应。

梁辉心里幽然,看着对面少女的脸庞,眼底最深处有难闻的一抹轻笑。

代表鼎盛权势的东西,落到一个低等商女手上,想想就有意思……

梁辉的所有神情都在孔玲珑眼里,少女清秀的嘴角也是一勾,淡淡说道:“梁大人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当初也是踏了不少人的尸骨上来的吧,这么多年,梁大人一直无后,夫人还罹患寒疾,不知梁大人可有考虑过,是当初那些人的冤魂不肯放过你呢?”

梁辉原本怡然的神色骤然阴鸷了起来,他立即盯着孔玲珑,取而代之的少女一派闲适。

有时候与人对峙就是如此,谁觉得自己掌握主动,就会看对方如同砧板上的肉。

她孔玲珑两世为人,坐上孔门当家人,不管面对的形势好坏,谈判台上什么时候输过人?

梁辉看样子似乎想瞪过来,孔玲珑说道:“梁大人不要用这么吓人的样子看我,我方才在你们锦衣卫营已经受了伤,会怎么样,我可不敢保证。”

梁辉的手在膝盖上攥紧了,他看着孔玲珑,收拢了神情却依然面沉如水:“你刚才的话,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孔玲珑脸上绽出一丝微笑:“梁大人的过去又不是封存在皇极寺的死秘密,被人知道又有什么稀奇?”

梁辉脸色越来越阴,目光中有一丝不停闪动的黑暗。那团黑暗不断在孔玲珑身上聚焦,让车厢内气氛几乎陷入了不可逆转的杀气里。

孔玲珑被梁辉这样看着,却是骤然笑了笑:“梁大人,我猜你一定在想,是不是可以现在把我杀了。因为我要是这个时候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什么,而你可以随意编一个罪名,我就可以像死在锦衣卫手里的无数尸骨一样,成为无人问津的存在。同样,我手里的东西,正好可以随着我的消失一起埋葬,呵,这样想一想,梁大人恐怕觉得很划算。”

梁辉幽深的眼眸里浮上一抹森然笑意:“孔小姐,你真是很聪明。”

然而这个时候夸聪明,无疑就是在同意孔玲珑说辞一般。

孔玲珑手指滑动着卷轴,一边轻轻说道:“但梁大人也一定在担心,不知道我有没有把这个秘密分享给其他人,所以梁大人也不敢动手,担心即使我死了,这个秘密还是会传出去,到时候梁大人的下场,恐怕就不是一个渎职那么简单。”

想也知道梁辉会承受皇族中灭顶的怒火,罪责他知情不报,引皇室陷入了被动。

梁辉没有笑,冷冷地:“这样秘密说出去就是杀头,孔小姐这样聪明又识时务的人,自然是将这个秘密,烂在你自己的肚子里。”

孔玲珑顿了顿,露出一笑来:“我得说梁大人真了解我,不错,这件事现今世上只有我知道,梁大人只要给我一刀,绝对从此就埋葬了这个秘密,怎么样,大人动手吗?”

梁辉一动不动坐在对面,只是看向孔玲珑的目光更加冰冷和黑暗。

孔玲珑说道:“梁大人你看,纵使我这么告诉你,你也不敢动手。因为你们锦衣卫天生就多疑,你担心我是不是还留了后手,用自己的命引你们上钩,让你们陪葬。这也很有可能,毕竟我一个人人看不起的贱商之女,能拉整个锦衣卫大营为我殉葬,当然都算是赚了。”

梁辉从未像此刻一样蕴藏怒气,怒气把他烧灼殆尽,可他还要压制着,都是因为面前这少女的手段如此凌厉,让他根本无从反击,只能任由她牵着鼻子,将曾经锦衣卫引以为傲的尊严都踩在地下。

孔玲珑幽幽看着他,这个男人的那些秘密,带着血腥和杀戮的过去,都变成他今日的踏脚板。而他一副戴着面具的伪善样子,把今时今日的权势都当做是一场戏台,曾经那些都是戏台上的过眼云烟。

这时候,孔玲珑听到了马车轻晃的的声音,她在心里计算了来路和去路的时间,知道拐过这道街,就到了她的铺子。

孔玲珑这时一笑:“梁大人待会儿不要忘了,把我绸缎庄的封条撕下来。”

梁辉从方才起沉默,此时终于冷冷说一句:“孔小姐这样的大才,用来经营一个小小商铺,不是屈了人才。”

孔玲珑说道:“我一个小女子胸无大志,不像梁大人一样志存高远,开个铺子养活手底下的人,本就是挺好。可惜的是总有如梁大人这样的人来搅局,封铺子还是小,更有我孔家的人命都被握在梁大人这样的人手里,我除了像今天这样陪梁大人走一趟,还能有什么办法?”

梁辉握在膝盖上的手再次紧了紧,脸上浮现一丝奇异冷淡的笑:“龙安镖局,鄙人真是想不到,孔小姐真会为了这样一群人犯险。”

孔玲珑扫了一眼梁辉道:“看来梁大人觉得,我应该任由十几条人命死去,然后垫着他们的尸骨,继续过我的好日子。果然不愧是梁大人,这是在把你的经验传授给我吗?”

梁辉几次被揭伤疤,此时骤然筋骨暴出,他盯着孔玲珑杀机毕现:“孔小姐,聪明人不该总自恃聪明,不要以为你真的就安全了,马车一刻不停,你也就一刻不自由。”

果然在锦衣卫营的那种“尊敬”都是装出来的,梁辉这种人,除了忠诚他现在的主子,还会对谁献上真心。

孔玲珑看着他:“梁大人提醒的是,我也怕梁大人恼羞成怒,所以——”

少女的脸上出现幽然的笑,“刚才梁大人不是问我,是谁告诉我的吗,我对梁大人直说吧,你锦衣卫里有个叛徒,叫朱王三,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孔家不才虽然是个商户,但好在生意做得还不错,有足够的银钱让人开口。那位朱王三本身就是咸阳的人士,靠着一肚子歪门邪道和攀高枝,才进了梁大人的锦衣卫,但这种人能有什么忠诚,当然是墙头草两边倒,看到我出的价钱心动,转头就把梁大人卖了,梁大人你说,这种叛徒还留着干什么?”

在梁辉听到朱王三名字的时候,就猛地沉了沉脸,等孔玲珑说完,意想之中的暴怒没有出现,梁辉只是深深凝着孔玲珑:“孔小姐,你可真是让鄙人刮目,朱王三,去年他去咸阳执行任务,险些砸了你孔家的得月楼,据传孔小姐还当面骂了他一顿,此人当然不堪大用,但没想到孔小姐一直记得此人,这种时候,还把他推出来送死?”

梁辉一个字都没有信孔玲珑刚才的话,只是朱王三这个名字让他立刻想起了去年的一桩桩事。司徒大人当时就想在咸阳弄死这位孔家玲珑,不惜借调了锦衣卫,带头去的人就是朱王三。

朱王三那副德行梁辉一直没有放在眼里,所以这种远途的任务直接派了他去做,没想到朱王三却极为高兴,当时跟他一起去的锦衣卫,早已经将他狐假虎威的嘴脸告诉了梁辉。

孔玲珑看梁辉没有上当,也没有失望,幽幽说道:“此人总是该死的。”

“在孔小姐眼里,”梁辉冷冷不动,“我们锦衣卫都该死。”

————

枫烟小筑内,回去的暗卫一字一句说:“少主,我们看的清清楚楚,马车上的人就是孔小姐。”

玉儿先就激动起来,几下才忍住眼泪,然后望向了夙夜。

夙夜半晌没出声,还是骆从容了解心意,问那暗卫道:“有没有可能是别人戴了面具假装的?”

距离孔玲珑进锦衣卫大营,还不足一天时间,从来没有谁进了以后可以出来,更不要说这样短暂的时间,甚至还是坐马车。

即便是骆从容,在这皇城里浸淫了多年,也闻所未闻这种事。而锦衣卫中,历来密制的那些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曾经就有意图劫狱的人上过当,被锦衣卫用计一网打尽,人没救出,还平白搭上了几条命。

暗卫斩钉截铁:“不会,孔小姐特意打开窗户朝我们这里看了一眼,人皮面具只能骗那些外行,绝对瞒不过我们的眼睛。”

皇朝暗卫,怎么会识破不了这些手段。况且,人皮面具戴在脸上,那人绝对不可能做出多余的表情,但马车里孔玲珑的脸孔,活灵活现绝对是本尊。

玉儿终于哽咽道:“我要回去等小姐。”

夙夜道:“玉儿,再等一等。”

玉儿不知道还要等什么,她刚才哭了一气,此刻还在酸涩哀伤的状态中,站在那里回望夙夜。

夙夜紧紧闭了一下眼睛,才慢慢地揉着眉心:“你说玲珑是坐马车?”

暗卫回道:“是,而且锦衣卫营中,应该只有一辆马车。”

是什么马车,他们都心知肚明。

夙夜更心知肚明,他泛白的指骨按在石桌上面,脸色与手一样白。

如果玲珑没事,不仅没事,还坐了锦衣卫唯一一辆马车出来,这件事用常理来想是想不出道理的,可是,若不是常理呢?

骆从容从夙夜苍白面上看出了端倪,他也是一凛,缓慢道:“少主,您最终选择没有拿走的东西……”

夙夜悄然去咸阳,顶着为母亲寻药的名头,就算有人查的再深一点,也只能查到这个。但骆从容和夙夜走一趟咸阳,自然还有秘密任务在身,只是,临到末了,少主心了软,没有拿走

夙夜心乱如麻,排除了所有不可能,就只剩下这唯一的选择,玲珑要想逼迫锦衣卫那群人,她手里的筹码,只有那样东西。

玉儿见夙夜迟迟不开口,恐担忧有变化,正急的时候,夙夜已经一眼瞥过来,对玉儿说道:“玉儿你暂时哪里也不要去,信我,等我回来再说。”

玉儿心惊着:“公子您要去哪儿?”

夙夜朝骆从容使了一个眼色:“我先进宫,晚了怕来不及。”

(这章涉及到前文一些内容,有忘记的亲可以暂时温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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