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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迟没问何以是怎么看出来自己想要搬出来住的。
他想起来萧哥曾经说他们俩是一类人。
现在想来这话不无道理。
“行。”陆迟笑笑，“要是我准备搬出来了就找你给我看房子。”
“我经常帮人看房子。”何以笑了下，“你可以放心。”
陆迟回到教室之后，蒋绍转过来盯着他看。
“去隔壁楼了，找何以，有私事。”陆迟没等他开口，自顾自地说完了。
“操。”蒋绍说了声，“你这样不行，你投敌。”
“怎么，你们还玩阵营？”陆迟挺有兴趣。
“我们纤细敏感的文科生跟他们劣迹斑斑的理科生不共戴天。”蒋绍说。
“那行。”陆迟笑了笑，“赶明儿我转去读理。”
“我们劣迹斑斑的文科生跟你们纤细敏感的理科生相亲相爱。”蒋绍改口道。
陆迟乐了半天。
“说真的，你是不是挺喜欢何以。”蒋绍趴在他桌上说。
“还行。”陆迟微微一怔，他没想到蒋绍会问这个问题，“他挺有意思的。”
“我不是说什么，也不是干涉你，我就想提醒你一下。”蒋绍没骨头似的看他，“何以喜欢男的，他亲口说的。”
陆迟愣了一下。
“他是没长脑子吗，就这么说出来了？”陆迟觉得何以不是这么盲目乐观的人。
蒋绍没想到陆迟的第一反应是这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笑了：“也不是他想的，是他以前班里有个同学说的。何以挺硬气，听到有人传就去找那个孙子，打完一顿以后自己承认了。”
“不关我事。”陆迟低下头看手机，“反正我觉得他挺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蒋绍笑着转过去，“哎呀我是真的羡慕你这种不用写作业的，历史累死我了。”
这事儿蒋绍这么一讲，陆迟这么一听，好像没多大事儿，但真要想起来，这事儿其实挺大。
一块藏得严严实实的遮羞布就这么被人随随便便掀开了。
能让何以说出这种秘密的，不是喜欢到不行的人就是信任到极致的人，被这种人把这事儿这么随意地说出去……陆迟觉得自己不能细想，他抿抿嘴。这事儿太疼。
难怪何以挺沉默的。
就是不知道是天性使然还是这事儿闹得。
何以被围成一圈的郑祯李轩赵孟搞得头疼。
“我们真就刚认识不久。”何以说，“郑祯你坐下来，站着太挡光了。”
“哦。”郑祯闻言坐下。
“陆迟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李轩小声说，“你感觉呢。”
“看见一个好看的就喜欢，那是你。”何以写了个A，看下一题。
“你鸡腿没了。”赵孟笑了下，“归我了。”
“你居然还好意思夸自己好看！”郑祯一脸痛心疾首，“你还要不要脸。”
“交个朋友的事。”何以没忍住，笑了，“我跟你们不也是朋友吗。”
“不一样。”李轩说，“你都没有说要帮我们找房子。”
“就是。”郑祯点点头，“你偏心。”
何以知道他们只是在开玩笑，笑笑就算过去。
和陆迟相处很舒服是真的。
他有度。
虽然脾气是真挺不好的，跟个疯狗病一样动不动就咬人，但的的确确，他挺有分寸。
不越界，不自以为是。
这就够了。
何以对朋友的界限没那么高，对他好，不惹人厌，就够了。
陆迟是他的朋友，除非他自己不认，否则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何小少爷有少爷脾气。
有些事情他不讲道理。
耶。
何以算了算，他有四个朋友了。
小女孩妈妈刚刚通过了微信验证，何以上课跟她确认了具体时间和地址，今晚就开始试课。
何以对于自己的实力挺有把握的，他也经常给郑祯他们讲题，水平不差，对付一个小升初的学生来讲绰绰有余。
当然，不排除这个学生太烦人。
不过陆迟过过眼的，也烦人不到哪里去。
按他的标准来说，应该是个挺有意思的小女孩。
小女孩啊。
何以以前还做梦的时候一直想要个妹妹，可惜他妈不肯找个人安定下来，所以他没有妹妹。
这也算是一种缺憾。
不过缺憾太多，这点也就不足为道。
大课间过去是老蒋的物理，课上得很快，时间也过得很快，再熬一节语文就能去吃饭。
“饿。”郑祯趴着说，“饿昏了，再不去吃饭我整个人都要晕了。”
“我也饿。”赵孟深有同感，“我书包里还有面包，但我不能吃，吃了下午就真的不用活了。”
“去小店买吧。”李轩已经开始拉拉链，“我请你。”
“不要。”赵孟拍开李轩的手，“爪子拿开，小店面包都是奶油，吃得想吐。”
“同感。”郑祯扒过来，“面包交出来，我忍不了了。”
何以也有点饿，课间操跑操出了一点汗，身上有点黏，不舒服。
“我中午翻出去买。”何以说，“拿出来吧。”
郑祯看着他：“你成长了。”
“对。”李轩边拉拉链边点头，“不愧是陆迟。”
中午翻墙的时候碰见陆迟了。
两人一前一后翻的墙。
并没有交谈，陆迟冲他点点头就骑着摩托车走了。
校服外套在空气中飞。
有点帅。
挺飘。
何以站着看了会儿，往美食一条街的小店里走。
买完面包后翻墙回食堂，李轩已经把他的饭打好了，两荤一素，搭配得很均匀，都是他喜欢的菜。
“谢了。”何以把面包递给赵孟，多带了三块香肠，“香肠你们吃吧，我不爱吃。”
“我第一次见着不爱吃香肠的人。”郑祯拿过香肠说。
“你还不吃茄子，何以说你什么了。”李轩乐了。
“茄子那能一样吗，茄子就不是人吃的。”郑祯咬了一口排骨，配了一口汤。
“茄子留着给我。”李翰急了，“你们怎么回事，就点一个素。”
“怪于慎，别看我。”陆迟把腿弯着踩在桌子上，手机放在大腿上看视频。
“腿给我放下来。”李翰又喊，“这桌子我要吃饭的。”
“你怎么事情这么多。”于慎乐了，“那家店今天邪门，什么素的都卖完了，只剩茄子。”
“行。”李翰往后一仰，“陆迟你脚别动，等会于慎吃饭的时候你往他碗边上放，那会儿看你还嫌我事多。”
“当我没说。”于慎举手，“吃饭。”
陆迟关了视频，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放：“我不饿，你们先吃，我看着你们吃会儿。”
“你有病啊。”李翰笑了。
“帮助我判断一下饭好不好吃。”陆迟说，“我的肚子告诉我如果不好吃重新点一份也来得及，它不会介意。”
“说真的。”于慎乐完以后严肃了脸，“再过几个月你就高三了，高考你真就不急啊。”
“还行。”陆迟笑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一步一步分清轻重缓急再说。”
“你心里有数就行。”李翰感叹道，“以后我有个儿子都不会比你更操心。”
“是我们有个儿子。”于慎说。
“行。”陆迟乐了，“你们有个儿子。”
“看，那个孙子。”出了食堂，李轩指了指一个清瘦的少年。
“操张鑫然这孙子老子见一次骂一次。”赵孟往上一走，挡住了何以的全部视线。
“垃圾。”郑祯盯着他看，把人看得转过身来。
何以轻轻剥开赵孟，看了眼转身跑掉的人，说了声：“走吧。”
“操。”郑祯挺不爽，“操。”
“下次打他吧，我还背了个处分我出手。”赵孟说。
“算了。”何以边走边看了眼冬天的太阳，“我已经揍过他了，这事儿算完，再说他也没胡说八道，陈述了一个事实而已，我还不觉得我的性向那么见不得人。”
“你觉得算了就算了。”李轩说，“我们看你。但不管怎么说，他这事儿就不是人干的，我就看不起这挂。”
“他比挂还让人看不起。”郑祯昨晚上才在pubg被一个神仙打到自闭，今天气焰正高。
“狗东西。”赵孟总结陈词道。
何以沉默了一会儿，笑出了声。
“谢谢你们。”何以往前伸了伸手，拉了拉筋。
“用不着。”李轩说，“咱们谁跟谁，赵孟冬眠的口粮都是咱仨一起分。”
“你还有脸说。”赵孟拎着一袋面包走就觉得自己二得厉害，“你来拿。”
“郑祯拿。”李轩搂着何以不撒手，“上次他欠我的。”
“我哪时候欠你了。”郑祯不上当。
“何以发烧那次，就你这二逼明晃晃跟老师讲你不会，害得我上去丢脸，就你。”李轩想想就来气，“你拿。”
“行呗。”郑祯反正也不觉得这事儿多二，“让他们看看大款都是怎么回教室的。”
“太穷了。”于慎最近看上一个无人机，二手的都要八万多，“真的太穷了。”
“早说叫你去傍大款。”陆迟靠在李翰身上说，“非要赖在这个小诊所里，你说你又不是没那张脸。”
“你滚远点。”李翰拿胳膊肘顶了一下陆迟，“蹭老娘暖气还要勾老娘男人。”
“真的，”陆迟越想越觉得可行，“他勾个大款，分到的钱够你过多少个双十一了。”
“也是。”李翰乐了，“于慎，允许你出轨三秒给我勾个大款。”
“太难了。”于慎边看产品介绍边说，“要能勾到大款我早勾了，这无人机长得真太好看了，哥哥好爱。”
“这人有病。”李翰笑骂了一句。
“病得不轻。”陆迟补充说明。
“你真不用去隔间睡会儿？”李翰说，“我看你有点累了。”
“没事。”陆迟笑了下，“撑死有点低血糖，不是没吃午饭么，不饿。”
“跟你说多少吃点。”于慎说，“你是十七岁小少年又不是减肥少女。”
“我十八了哥哥。”陆迟往沙发上瘫着，这种姿势倒显得他腿长，“哥哥你别只爱无人机，爱爱我。”
“滚边。”于慎笑了笑，“刚你手机亮了。”
“成，我看看。”陆迟起来拿了手机看。
——萧哥：晚上出活，问问何以有没有空，南门北门
陆迟手指在屏幕上打了几下。
——小斑比：在诊所，低血糖，要睡个午觉
——萧哥：多喝开水
还附了张表情包。
萧哥的表情包通常挺有趣，陆迟看了眼。
是五线谱上的两个音符，下边一道线，底下一行话：憔悴的微笑。
陆迟乐了一会儿，把图存了下来发给何以。
回了个信息给萧祁。
——小斑比：图已盗。
何以收到陆迟的信息挺懵的。
上边儿老胡在念经，下边同学在超度。
何以犹豫了一会儿，回了个问号。
——何以：？
陆迟回复道。
——小斑比：晚上出活，萧哥私活，不知道有无报价，你来不来
——何以：八点以后可，小女孩要补课
——小斑比：憔悴的微笑
那边没再回，陆迟也不介意，回了个信息给萧祁，说这边同意就把手机一丢，跟在于慎身后学看病。
诊所的客人说不上多，两个人足够，还能顺带教教闲着没事的陆迟。
“你看他嗓子发炎的这个程度，就可以问是不是着凉了。”于慎对陆迟说。
陆迟点点头：“你是着凉了吗？”
小男孩张着嘴不知道怎么说。
他爸爸在边上说：“昨天让他多穿衣服他不肯穿，今天就说嗓子疼，我都跟你说了要多穿衣服，这么冷的天了还穿这么几件，你真当你金刚钢铁侠啊？”
陆迟笑了笑，走到隔间去。
小女孩今天没再来了，估计发烧好得差不多了，该面对学校老师和何以了。
他随便找了张床躺上去，靠着枕头玩俄罗斯方块。
一行，三行，往上叠，往上叠，两行，一行。
玩到一半觉得没劲了，不管十五万多的分数，把游戏直接退了。
陆迟靠在枕头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看了一会儿，睡了。
还是困。
放学了以后何以去后边美食一条街吃了河粉。
炒河粉。
里面加青菜和豆芽，很好吃。
师傅炒河粉的手艺很高，一份只要两分钟就能烧好，吃完了何以左公交到小女孩家附近，然后走到小女孩家里。
“你来的这么早啊。”小女孩妈妈很惊讶，“快进来，穿这么一点冻着了吧。”
“没事，要脱鞋吗？”何以笑笑问。
“直接进来吧。”小女孩妈妈把门关上，“吃了吗，要不要再吃一点，诺诺还在吃。”
“不用了，谢谢阿姨。”何以把准备好的题目放在桌上，“你是叫一诺是吗？”何以问小女孩。
“陈一诺。”陈一诺咽了嘴里的饭后回答他。
“好的。”何以伸出手，“我叫何以。”
“何以老师好。”陈一诺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为什么不叫何老师？”女孩妈妈在后边儿笑着问。
“何老师是何老师。”陈一诺在这方面很固执，“何以老师是何以老师。”
“她喜欢那个主持人。”女孩妈妈对何以笑笑。
“他挺厉害的。”何以也笑笑，“我也喜欢。”
上课其实总体挺轻松。
陈一诺很聪明，小学的知识点本来就不多，女孩只是因病休学了一年才没赶上正常进度，这让何以觉得很舒服——他只要按照课本跟她梳理知识点就够了，拓展题型女孩自己想想就能做。
课间女孩妈妈还端了水果和牛奶进来，切的是火龙果和哈密瓜。
“哥哥，高中都干些什么呀。”陈一诺边吃水果边问。
“百~万\小!说做题。”何以笑笑说，“跟你现在做的一样。”
“没劲。”陈一诺皱了皱眉头，然后很快就笑了，“那我现在不是跟高中生一样了。”
“是啊。”何以喝了一口牛奶，“你迟早也会是个高中生的。”
“我想早点长大。”陈一诺说，“长大了我就不用被妈妈管了。”
“我也想早点长大。”何以乐了，他真的觉得这个女孩子挺可爱，“长大了就可以管妈妈。”
“哥哥你好叛逆。”陈一诺悄悄地说，“不过我不会跟阿姨说。”
“这是哥哥的梦想。”何以笑了一下，“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下课之后女孩妈妈又留何以坐了几分钟。
陈一诺对何以挺满意的，她妈妈也尊重她自己的判断，于是就把何以长久地留下来了，补课时间就是晚上六点到八点。
何以说了一下自己竞赛要请假的事，愿意将时长免费送到周末，女孩妈妈笑笑说年轻人这么优秀难得，还是选择收费，这样两方面都比较好。
何以也没推脱，应了。
下了楼就看见陆迟在楼下。
何以已经对这种场景无比熟悉了，连惊讶都欠奉，见面打了招呼就坐上摩托车。
“去哪？”何以靠在陆迟背上问。
“萧哥家。”陆迟带上头盔，“他不常住的那个家，他想拍几组生活照。”
“我和你拍？”何以挺惊讶。
“不然呢，他拍他自己？”陆迟反问。
“也行。”何以乐了下，“不过陆迟，我得跟你说件事，你接受也行，不接受我也认可。”他顿了下，“我喜欢男的。”
陆迟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他无奈地说：“何以，这事儿你能不能不要随便跟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