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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已受醢刑(1 /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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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个身着粉色宫服的侍女款款走来,她一看见蘅兮,就跪倒在地,开始叩拜。

蘅兮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旧相识”到底是谁。

等到那侍女终于抬起头来,蘅兮端详了她一阵,才终于唤出:“刘筝儿?”

筝儿眼中含泪,点了点头,说道:“公主,正是筝儿……”一年多以前,在武阳城里,刘筝儿跟随目盲的父亲在酒肆茶楼说书卖唱,筝儿被瞿伯看上,刘氏父女意欲逃走,却被瞿伯拦截,若不是蘅兮出手相救,父女俩可能已经惨遭毒手。

“起来说话。”蘅兮轻声问道,“你爹呢?”

“多谢公主还惦记着我爹。”筝儿十分感动,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爹在去年染病去世了。”

染病去世?在蘅兮看来,这已经算是前世修来的善终了。“你怎么会到了此处?”蘅兮看看这虽然朴素、但还算舒适的房间,无动于衷,对她来说,这就是个活棺材。

筝儿摇了摇头,改用传音:“公主,盘古将我放在你身边,是为了监视你的。我爹过世之后,我邂逅了盘古的义子诺河,我们相爱了,但盘古认为我出身低微,不允许诺河娶我,诺河听了他的话……盘古说,如果我能好好监视公主的一举一动,有朝一日,可能会让我去做诺河的妾室……”

蘅兮艰难地伸出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筝儿,出声说道:“既然你不想说,也便罢了。眼下我这番光景,也确实需要陪伴,你就留在我的身边吧!”随后,她传音说道,“筝儿,你就如实将我的言行举止报告给盘古吧!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反正我接下来的日子,都是一样生不如死。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不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

听闻此言,筝儿泪如雨下,伸手将蘅兮抱入怀中,她已经知晓了蘅兮的遭遇,对她无比同情。蘅兮枕在筝儿的肩头,默默流泪,她不知道,眼前的女子到底能不能信任,但于她而言,都已经没有差别了。因为她对这个世界,早就绝望透顶。

眼下,她暂时安全了,又可以过几天衣食无忧的日子,可她的心,却陪伴着哥哥、儿子,在那地狱一样的世界里沉沦!而嘲风呢?他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

这处空空荡荡的宫室,徒有四壁,墙面斑驳,地面上原本有些爬虫和老鼠,但因为有气息强大到恐怖的生灵存在,这些畏死的小家伙都知趣逃遁。嘲风平躺在空屋的正中,将自己摆成了一个大字。不需要任何**上的刑罚,每时每刻,都是凌迟。

他睁着空洞绝望的眼睛,可望见的,却不是蛛网遍布的屋顶,而是两张脸孔。

一张脸孔,是蘅兮的。她看上去是那么惊慌失措,她仰首望着他,眼中满是渴求,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想要他去救她,可那时的他,却身陷苦战,鞭长莫及,他一度抛下父王,想要去救蘅兮,可父王却遭到了盘古重重的一击,那一刻,身为儿子的嘲风,下意识地决定去护着父亲,他即使知道,蘅兮被那做了叛徒的赑(bi四声)屃(xi四声)点了穴道,又被狐王迅速带离了冕龙山战场、向着南方退去,也无可奈何。

另一张脸孔,是饕餮的。当嘲风将疾速下坠的龙王救起,盘古已经杀到,嘲风在慌乱之中接了两掌,但因为心乱如麻,露了破绽,正当盘古用新练成的法术“经天纬地”击中嘲风,令他全身无法动弹、坐以待毙的时候,饕餮不顾一切地扑向了比自己强大百倍的盘古,盘古轻而易举地灭杀了饕餮,就像是碾死了一只蚂蚁,可饕餮并没有白白牺牲,受到强烈刺激的嘲风爆发了!

饕餮的鲜血飘洒在嘲风的颧骨上,温热,旋即冰凉。嘲风的眼泪和着肃杀的雪片飞舞,血泪,结成冰晶。那一刻,嘲风体会到了彻骨的痛,这种痛,即使在他漂浮在无边海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种痛,叫做失去。

爆发之后的嘲风,竟然将四周的气浪、雪花全部凝结起来,攻向盘古,盘古没有料到,嘲风会在绝境之中迸发出这么可怕的力量,对决之下,渐渐难以抵挡。最终,为了避其锋芒,盘古宣布退兵,嘲风正要追击,重伤的龙王也下令鸣金,嘲风想要抗令,但没有失去最后一丝理智,难道要他一个人陷入人族的围攻中吗?

回到破败不堪的大营,嘲风跪倒在吃了一掌、不住咳嗽的龙王面前,郑重跪拜:“父王,儿臣去救蘅兮!一定速去速回!”

龙王的目光,如果锐利的尖刀,深深扎进了儿子的心脏:“为了那个女人,我们已经失去了饕餮!你还不明白吗?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和赑屃串通,投了敌营!”八子赑屃居然投敌,龙王痛心疾首,他何尝不知道蘅兮是被强行带走的?可他了解嘲风的性子,知道儿子为了那个女人,连命都可以不要!他已经失去了好几个儿子,又怎么能再失去嘲风?他只能睁着眼撒谎,将蘅兮推入不义的境地。

“父王,蘅兮是不会背叛我的!”嘲风毫不犹豫地说。

“她是狐王那棵墙头草的女儿,有其父必有其女!”龙王沉声说道,“你现在前去追击,未必能寻得到她。相信狐王不会伤害自己的女儿,你先随我回龙宫去,从长计议!”

“狐王不会伤害她,盘古未必不会。”嘲风道出了内心的恐惧。

“嘲风,你连父王的话,都不听了?那个女人,真将你迷惑到如此地步!”龙王勃然大怒,“饕餮死了,也不能给你触动?难道只有本王死了,你才会真正觉悟吗?”说到这里,龙王呕出了一口血来,嘲风冲上前去,抱住年迈的父亲。

“风儿,不要去……”龙王气若游丝地说,“不要去……”

嘲风的双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一边是龙族的命运和父王的号令,另一边是心爱的女人和未出世的儿子,他该如何抉择?正在他彷徨无依的时候,重伤的龙王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使出了龙筋索,将嘲风绑了,嘲风想要挣扎,可他随即又被下了迷—魂药,等他恢复知觉的时候,已经躺在这空无一物的废殿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只知道,他已经失去了生命之中最在乎的两个人。

饕餮既是他最亲的兄弟,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在没有蘅兮的那些岁月里,饕餮是嘲风生命中罕见的亮色,有饕餮在身边的时候,嘲风总会觉得平和宁静,那些狂暴和凶戾的情绪就会离他远去。他宠爱这个弟弟,也依赖这个弟弟,这么多年,一直是他在保护饕餮,为他出头,可没有想到,在最危机的关头,却是饕餮毫不犹豫地抛却了生命,挽救他这个兄长!

当蘅兮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嘲风就知道,他犯下了今生今世最大的一个错误,他怎么可以将蘅兮独自留在危机四伏的营帐之中?哪怕是将她一个人留在旻泓山,都更安全!他曾自负地以为,只要有他在,就能护佑她的安全。

现在,蘅兮被抓走了,去了未知的地方,她的身份,是个人质。嘲风太了解他的父王,龙王连被擒的儿子狴(bi四声)犴(an四声)都可以不管不顾,又怎么会在乎蘅兮的死活?

这时,“吱噶吱嘎”的声音传来,废殿的大门开了,柔和的冬日暖阳照射在嘲风的脸上、身上,令他明白,自己还活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

大哥囚牛踌躇着,走到嘲风的脚边,说道:“老三,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

“三日。”

“可有什么消息?”嘲风仍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不要怪罪大哥,我给你带来了这个……”囚牛将一卷牛皮放置在嘲风的头畔。当大哥的十分了解三弟,知道他可能就要发作,干脆加快步伐,闪身离去。

嘲风摸到了那张牛皮,舒展开来,上面的笔迹是如此熟悉——

和离书

朱弦断,知音绝。

明镜缺,夫妻分。

朝露晞,缘分尽。

芳时歇,人别离。

狐族蘅兮。

她写了什么,是很要紧,但更要紧的是,她的每一个字,都是用殷红的鲜血写就的,浸透着无尽的虚弱和哀伤。呼吸困难、全身紧绷的嘲风,突然发现牛皮左侧还有一行竖写的字迹,不是蘅兮写的,他翻身坐起,就着阳光,才看清了那一行字——“嘲风之子旻,已受醢刑。”(hai三声,古代的一种酷刑,把人杀死后剁成肉酱)

“啊——”嘲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一时间,龙宫内发生了猛烈的地震,就连龙宫背靠的山梁都在摇撼,嘲风所在的那座废殿,转瞬就彻底崩塌,他也任由自己被埋在瓦砾堆里,看不见、听不见、呼吸不了,才是对自己最好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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