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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门前驻步，秦怀玉稍稍顿住。
从孙道的角度，正巧看见院子的里面，正面堂屋里走出来一个少~妇。
梳妆着已婚的发髻，那说是少~妇更像是双十少女的女子，身着衣衫小袖浅绿窄衣，有些发白却显得素净，搭上一件半臂，风格简约素雅。
见着秦怀玉，那年轻妇人悄然弯唇嫣笑，然而下一刻瞥见露出一双清冷眼瞳的的孙道，轻启的粉红唇瓣讯即抿住，放下一丝弧度，那双十妇人含着淑女般笑意，微微弯曲双腿，于院中道一万福。随后立即牵过耳边的幂戴上。
这般动作，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韵味。
“若云姐！”而罕见露笑，秦怀玉喊叫的声音中情感真切。
唐初女子有“蔽面”的习俗，妇女外出多戴幂。跟随着秦怀玉进入小院，望见年轻妇人臂间挎着的竹篮，一副将要外出的模样，孙道才反应过来。
幂纱质地既轻又薄，已然瞥见她容貌的孙道，自然知晓她的样貌还也算是漂亮；可是重点却是，面上她有着一股端庄的淑女气质，眉宇间缺好像透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英气，而且见之陌生人她变得比较冷；从竹篮中与衣架上干净衣物来看，这少妇做起事情一丝不苟，但对于熟悉的人诸如秦怀玉，却还很是亲切。
想到这里孙道不由望了秦怀玉一眼，很是疑惑不解，怎么秦府中一位看门小厮这样身份的人，都能追到如此一名有端庄传统的气质型美人。
而感受到了孙道目光中的那抹迷惑不解，秦怀玉却并没有解释，大步踏入这小院后，嘴角仍是微微翘起“若云姐，馨儿呢？”
“馨儿在屋里呢，刚起~”那叫若云的少妇即便是戴了幂纱，然而对于秦怀玉，她双靥笑意便从未消去过，语色温柔，完全是一个姐姐对于弟弟的宠溺。
说着把手臂间挎着的竹篮轻轻放至一旁的木凳上，回首与孙道小公子两人形式上淑女一笑，而后碎步跟着秦怀玉进屋。
自然，孙道肯定是带了小公子跟着她身后一道入内了。
而入了房间，孙道与小公子看见的，却是这样的一副光景。
那个秦馨是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儿，粉雕玉琢，很是可爱，此刻却是被秦怀玉抱在怀中。偏于精致，漂亮得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儿静静地窝在秦怀玉怀中，望向进门的孙道与小公子不停眨巴着纯洁的大眼睛，好奇的眼神中自然也是透着一丝怯怯。
反之，秦怀玉弯起眉露出浅浅笑意，从腰间掏出一对粉色丝带“馨儿带着是不是很漂亮呢？”
“馨儿，还不谢谢干爹~”见状那少~妇笑得温润盈然，上前接过那粉红丝带，顺手就给那小女孩儿的双丫鬟头饰换下系上。
“馨儿多谢干爹~”精致的瓷娃娃，小女孩儿的乖巧令人心碎。
“馨儿乖~”温声轻语，笑意不减的秦怀玉抱着小女孩儿微弯曲了双腿，让那年轻的妇人可以够得着怀中瓷娃娃的发饰。
而这般的秦怀玉，孙道从未见过。
这般被刻意的无视，孙道也很少遇见过，特别是被这素未谋面的双十年轻妇人。
可惜他只能默默忍受，拉住那默然无言、淡漠眸子逐渐冰冷的小公子。
“原本就是我的错~”孙道眯着眼呢喃一句，也不知是否是在自言自语。
“……川儿明白了”而小公子却昂起脑袋望了他一会儿，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静静地看着和秦怀玉隐隐亲昵的小女孩儿，孙道却是有种说不出的心情。
这样的小女孩儿，长久不见着自己的父亲，却依旧是这样的乖巧；与她的母亲，她们不哭不闹，却恰恰是反衬出他的过错之重！
“好啦~”从秦怀玉怀中接过自己的女儿，侧身于孙道目光不及的角度，用额头蹭了蹭女儿圆圆的脸颊，而后盯着小女孩儿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弯眉轻轻地交代着“馨儿跟着大姐姐到院子里玩会儿好吗？”
“这位叔叔来告诉阿娘关于馨儿阿耶的事情呢，馨儿乖乖的，待会儿阿娘就讲给馨儿听~”
纯洁的大眼睛隐然发亮，小女孩儿重重地点了点脑袋，含了与母亲几分神似的淡淡笑脸，随后乖巧地从母亲怀中下来，提着浅绿裙角碎步走到小公子面前，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
有些敌不过小女孩儿那清澈的眼神中，那纯净的期盼，小公子扭过脑袋，不去看她。
然而孙道却陡然间明了，这位看似柔弱的古典淑女，骨子里却透着不为人知的刚强。
她知晓自己就是那个令自己丈夫不得见人的罪魁祸首，同时又明白自己于某个方面对于决策者有些巨大的作用，以至她没有办法来报复自己，所以她刻意的无视他，借此来表达自己的憎恶与不甘。
她终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应该说孙道自开始至现在碰见的所有女人，几乎都不是普通的女人！巧得很！
“去吧~”一瞬间想通了这些，孙道松开拉住小公子的手，埋首对上她有些狐疑的眸子，他淡淡笑意，却闪着一抹恳求——不要让这位小女孩儿知道下面的谈话！
对于孙道的要求，小公子几乎很少会拒绝，当然基本上也不会有半点折扣。尽管他对于她的要求一直很少，尽管有些时候那些要求令她有些难做。
于是她缓然蹲在小女孩儿面前，随后努力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由于对无论什么年龄段的孩子的交流都比较少，小公子不由得感到有些头痛，这种状况下，她与小女孩儿的交流手法也是比较简单明了，眨巴着眼互相对视着一阵子，小公子才缓然启了薄薄的唇瓣儿“我们出去吧~”
说着笨拙地伸出手来，用那只刚从孙道手中脱出的手，轻轻拉着小女孩儿温暖的小手，随后顺着小女孩儿的步伐一步一步缓缓地迈着小步子走出去；那乖巧的小女孩儿，自然是一声不吭的随着小公子。
而她们身后的孙道，望着她们的背影逐步进入了屋外的阳光之中，陡然间徒生一种她们这般是如此的融洽和谐之感。
如果没有往事，那么临川会是一个很好的姐姐吧？
可惜她不是，尽管她有一个亲生的弟弟！
直到小女孩儿与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孙道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今天的目的，并不是感慨她的身世，而是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虽然他自始至今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我们聊聊吧~”并没有收回目光，孙道的声音有些低哑。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
“你能做到哪一步？”
轻推了一下竖立在一旁的秦怀玉，那年轻双十少妇嫣然一笑，那微微勾起的双唇显现的自信，让孙道有种面对着前世女强人的错觉。
而秦怀玉仍是闷不做声，却立即走过去端起桌面上的茶壶给她与他沏了杯茶，随后站到了那叫若云的女人身后。
他是站在她那一边的。
秦怀玉用自己的行动，来说明自己这样的一个决定。
“娘子贵姓？”微微一愣，孙道悄然入笑，反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
秦怀玉的选择并没有错，这本来便是自己的错误，必须由自己承担！
所以无论秦怀玉以什么理由站在他的对立面，孙道都不能够怨天尤人。
“免贵，小女子姓张！”无论是秦怀玉的行为还是孙道的反应，她都早有所料，因此那自信女子笑得有些得意。
“张若云？”皱眉呢喃着，孙道思索一阵，终究没有想起唐朝有这般人物，唐太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唯一姓张的张亮，也不过只有一个儿子。
而且无论大小官员，恐怕也不会有人会有把女儿嫁给秦府小厮的勇气与豪气！
可是要孙道怎么相信，唐朝人都是如此精明强干？哪怕是一个普通女人？
这样的场景他实在无法想象。
所以他只能从秦琼这边的关系突破。
“怀玉与张家娘子何时相识？”茶盖掠过茶沫，孙道把茶杯放下。
是煎茶。
而这女子则是如同侍女般小口而优雅地抿了口茶，而后蹙眉肃颜道“公子的称呼错了，是秦家娘子，小女子与他从小与怀玉一起在秦府长大！”
纠正了孙道的错误，顺便回答了他的问题。
而虽然没有指明，孙道自然也明白，她口中的他，是那个被隐藏起来的看门小厮，那是她的丈夫。
“青梅竹马？”可是听了她这么一说，孙道心头的迷茫更甚。
秦琼从没有张姓世交，更没有什么传说记载说收养过义女，秦怀玉怎么可能与她和他以姐弟兄妹相称？
难道仅仅是秦琼为秦怀玉找的童年玩伴？不过这样一般都会是侍妾与书童吧？
她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直接扰乱了孙道的思绪。
“张若云？张——若云？若云？”无意识地自言自语着，没有丝毫头绪的孙道，额头逐渐拧成了一个川字。
若云？什么若云？什么像天空的云？像天空的云什么？
像云那样飘忽不定？
喃喃自语，孙道的双唇快速地上下颌动着，显然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那又是什么像云那样飘忽不定？
逐渐眯了双眼，孙道那本是有些茫然不清的双瞳有些精光闪过，即将明朗，可还是有些迷糊。
“身世！”猛地张开了眼，孙道的眼睛中，那些令自己有些看不真切的迷雾顿时散去，其中明亮的精光一闪而过。
漆黑的双瞳中异光连连，孙道还是在自顾自地猜测着。
身世若云，张家？与秦琼关系密切的张家？与秦琼有交集的张姓名人？
唐朝除了张亮外再无他人，那么往前推，还有一个有些可能！
而之前，她一眼便辨认出临川的女扮男装，也许就是一个证明！
算是胡思乱想，想到这里的孙道讯即举起手边刚刚放下的茶杯上的瓷盖，没有丝毫的停顿犹豫，他迅速把手中东西扔向那悠然自信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