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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采芹自始至终没有看向常何一眼，想半天之前，走进这承庆殿的时候心里是多么地欢喜，半天之后，却又是何等地绝望，她并没有妄想得到什么，只是有一点痴想，可惜秦王连这点痴想都不留给她。
承庆殿的殿门外，空旷无比，没有一件东西是入眼的，对她而言，什么都空了……
蓝采芹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幽暗的宫道上，看不到任何光明，仿佛生命已经结束了。然而头脑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自己糊涂了一辈子，现在终于有点明白了……
夜空上，流云散去，月色穿透。
原本黑漆漆的夜幕下仿佛骤然出现了一座阁楼，在明月之下无处遁形。
宫素衣被紧紧抱在李溯立怀里，一动不动，不知如何适应。
耳边传来李溯立暖暖的声音：“只要你不说，我就不会问，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执意留在宫中，我都相信你是善良的。皇上已经下诏释放了晋阳行宫所有女子，是你宫素衣，救了她们的命。”
宫素衣抬起双眸，“为什么不是所有离宫女子？”
“所有？”李溯立似笑非笑，更多是无奈，“有时候你很聪明，有时候又很傻……大唐刚刚筑基，边关隐患重重，靠什么抵挡？”
“我不明白……”宫素衣实在是犯糊涂了，这跟离宫女子的生死有什么关系？
“靠女人，靠一批离宫女子，把她们送到突厥，就能暂时拖延战事了。”
宫素衣心一痛：“什么？！男人打不了仗，就靠女人去堵边关么？！这是谁的主意！”
李溯立将她拉回怀里：“是秦王。”
“秦……王……”宫素衣颤抖了。
李溯立紧了紧怀里的她：“后宫凶险，前线凶险，朝廷凶险，做一名百姓同样朝不保夕，想要天下人好过，就必须扶持一位贤君。”
“贤君……所以绝对不能让秦王得逞，秦王的手段太毒了，说不定又是一个隋炀帝。”
“这些话跟我说说就算了，千万不能跟其他人提起。”
“嗯。”宫素衣信赖地把头轻轻靠了过去。
“不过话说回来，秦王把离宫女子送给突厥，也算是无奈之下的上策。如果的大唐实在经不起打仗了，击溃王世充跟窦建德的军队后，我军主力需要一段时间的生养和调整。而今年的粮库几乎已经亏空了，到处都在调粮，再打下去的话，饿死的百姓会更多。秦王虽然手段狠辣，但不得不说，他的决策是狠而准的。”
宫素衣流下泪来，仿佛已经看到离宫女子的生离死别，“但是，这比杀了她们还要痛苦……大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
“我们一起作战到最后……”李溯立抬起她的脸颊，注视着她的双眼，目光坚定，这是对宫素衣的承诺，也是对太子的承诺，更是对天下人的承诺。
宫素衣用力地点点头，心里感动不已，攥紧的拳头渐渐松开，偎依在他的怀里。
李溯立拂了拂她的长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不是寻常女子，在殉葬坑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保护你……”
宫素衣埋下头去，闭上了眼睛，记得那天，他来到自己身后，用那双宽厚的手挡住她眼前的杀戮，她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在保护她了。
不——
宫素衣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在灵犀楼那会，她就已经认出他了，只是没有说出来，她仰起脸看着他，俊美的脸庞，高挺的鼻子，微微突起的鹳骨，还有嘴角那好看的弧度，跟记忆中鲜明的印象融合在了一起。
“早在十来年前，你就已经在保护我了。”
李溯立想不明白，“十来年前我们遇见过么？”
宫素衣点点头，带着点羞涩：“还记得灵犀楼上说书的四姐妹吗？”
“自然记得。”
“还记得那个敲竹板的小女孩吗？”
李溯立回忆了一下，又低下头去看看宫素衣的脸，恍然大悟起来：“你就是……那个敲竹板的女孩儿？”
李溯立激动地抱紧宫素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原来那天在灵犀楼你就已经认出我了对不对？”
“嗯，你当时听的是《楚汉争霸》，还打赏了我们一贯铜币。那天晚上，我们四姐妹围在床上商量怎么用这笔巨大的钱，可把我们给乐死了，激动得一整个晚上没睡着呢。雪情想用这笔钱来买书。采芹想留着买嫁妆，曲萦说，她想买很多很多的冰糖葫芦……”
“让我猜猜你想要什么？”李溯立认真地想了起来，想了好半天，还是没有答案。
宫素衣只得自己说道：“是刀。”
“刀？”
“没错，我们需要一把刀，我当时听说很多地方发生****，战事很快就要烧到晋阳来。而人贩子又总是抽打我们，我想只有刀能够在关键时候保护我们。”
李溯立捧起她的脸：“人贩子？”
“我是被父母抛弃的，说来也是张杰救了我，要不是他养了我，我也不会活到现在。至于我的其余三个姐妹，却是被他偷拐过来的，天天活在他的皮鞭之下。后来，晋阳果然发生****，我们用刀子威胁张杰放了我们四人，于是开始四处逃命。白天跟一群难民抢东西，晚上到处偷东西，好几次差点丢了性命，幸好有这把刀子。谁也没有料到一个孩子家竟然会带着刀子，所以好几次都侥幸得手，死里逃生……可惜，那把刀子在进宫的时候被没收了。总之，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宫素衣了了几句，便囊括了自己二十年的生涯，她没有想过这了了几句话会在李溯立心里激起怎样的波澜。
李溯立直想将她抱在怀里狠狠地疼，“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你，竟然还敢不以身相许！”
“我……”宫素衣万万没想到李溯立会这么想，真是栽得莫名其妙，栽傻了。
李溯立亲了亲她的额头，不无心酸地说道：“你以前经历的，恕我无法跟你一起经历了，但从现在开始，你所经历的，我都要和你一起经历，你的生命里再也不能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