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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汐低下头，看着这副身体上的累累伤痕，平静的心，渐渐有了怒意。
新伤加旧伤，重重叠叠，显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回忆她穿越而来，被悬吊在冰河上的惨状，不难想象，这副身体的本尊，平日里过着如何屈辱的生活。
本尊的人生是窝囊的，但不管如何，秦汐从皇宫逃出来了，也活下来了，延续着本尊的性命，那也就会替她重新谱写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一定！
沈子轩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此时的秦汐若有所思，神情清冷无垠，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孤傲风华，于沉寂中无声绽放。
只是不经意的一瞥，目光再难移开。
这女子能有这样的眼神，为什么会落得被虐待投河的下场呢？
沈子轩忽而很想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不必怕。
念头一出，沈子轩不禁哂笑。
心如止水的自己，居然仅仅为了陌生女子的一个神情，动了这般念头，可见在云水村住的这几年，着实是白活了。
即便要帮，也得先确定她的身份。
“姑娘，今日早上村民从河里捞出来这块玉，你看看，是不是你的物件？”沈子轩拿了主意，便从袖中勾出一块玲珑的绿色小玉，放在秦汐眼前一晃，面色平静，那一双墨色眸子却看着秦汐，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中找出什么。
秦汐望了一眼，居然莫名其妙有些眼熟。
也许真是本尊的物件吧。
可是，她对本尊的人生一无所知，如今从齐国皇宫里逃了出来，自然希望有个全新的开始，不必与过去有所牵连。
“不……”
秦汐摆手，想要拒绝。
然而冥冥中一股无法阻挡的力量袭来，秦汐居然鬼使神差般的伸手抓住了那块玉石。
“姑娘？”沈子轩察觉到她手上动作的僵硬，出声问道。
“我没事，”秦汐回过神，顺势把绿玉收好，碰触到沈子轩探究的目光，便转移话题，笑着问道，“沈大夫，这云水村离齐国都城有多远？”
沈子轩很快收了目光，淡然一笑：“若是骑马，走上两天两夜，便能到达锦城，村外有一条河直通大河，若是乘船而下，一日、至多再有半日便能到。”
锦城，应当就是齐国都城了。
照沈子轩所言，云水村离锦城起码有几百里地，想来，自己已经逃过那夜宫中卫兵的追击了。
既然村外有河，自己当时又是跳湖，看来那湖中有暗河直通宫外，一切也都说得通了。
唯一的疑点是，那条鱼。
自己为何能够听懂鱼的话，那鱼又为何指点自己？
这其中的玄机，唯有等身子恢复体力，再行调查一番。
“姑娘，趁热把这药汤喝了吧。”
沈子轩端着一只褐色茶碗，气定神闲走了过来。
那茶碗只有手掌大小，碗口上有两个缺口，一看便是乡野间的土窑炼制。
然而那双端着茶碗的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仿佛秀美苍劲的翠竹，又如官窑精制的上等白瓷。
一个乡野郎中，居然能生得出这样好的一双手？
秦汐不禁警觉了几分，面上不动声色，接过了药，却没有立即喝下。
“沈大夫，你是云水村本地人？”
“不是。”
沈子轩淡淡答道，目光却不曾移开半分，依旧看着秦汐。
这家伙，救了自己的命，可这神态不太平常。
细想起来，是他拿出那块绿玉之后的事，也不知道本尊的这块玉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玄机。
既然如此，秦汐索性装疯卖傻好了。
回过头，见沈子轩生得白白净净，一副纯洁的书生模样，自然而然脱口笑道，“沈大夫，你这么盯着小女子看，难道见色起意？”
沈子轩微微一愕，着实没料到这样的话会从一个小姑娘口中说出。他这般心思剔透之人，自然清楚秦汐已经对自己有了防备之心。
虽然，他并无恶念，但从秦汐接过那块玉开始，便将秦汐的身份猜出了**十分。
那块玉牵扯的种种皇室恩怨，是沈子轩不愿沾染的东西。
好不容易寻觅了这清静之地，隐居于这青山绿水之间，若是卷入那狂风暴雨中，又不知几时停休。
只好对不住秦汐了。
沈子轩打定主意，很快收起了惊奇之色，淡淡道，“既然姑娘已经醒了，那么就请离开寒舍吧。”
什么？离开？
这翻脸的速度，连秦汐都比不上啊！
身无分文，满身伤痛，秦汐可不愿这时候流落街头，她心一横，无辜的望向沈子轩，“沈大夫，不，沈大哥，你看天色已晚……”
“现在是五更，太阳刚刚升起。”沈子轩微微一笑。
他身负绝学，躲在云水村，便是求一份安宁。
秦汐从河里捞起来时，衣衫虽然单薄，却都是出自宫廷御制，显然身份不凡。
更何况，秦汐虽然嬉笑怒骂、言语轻佻，却难掩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不俗气质。
这样的女人，对皇者来说，是祸水，对自己来说，亦是麻烦。
秦汐抬眸，迎上了沈子轩平静如水的目光，便知道，自己是非走不可了。
聪明人与聪明人，并不需要太多的语言。
初晨的阳光从云遮雾烟中折射而出，秦汐坐起身，走到小院里，一双墨色的清眸望着沈子轩。
风吹的她墨发微扬，白衣翩翩，这样清冷的她，像是一朵开放在冰雪山巅的孤花，又像是被白色绸缎裹着的一把冰玉之剑，极致的冷和艳丽的美齐齐绽放，令人不可逼视。
“既然如此，多谢沈大夫救命之恩，秦汐告辞了。”
秦汐，她叫秦汐。
沈子轩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遍。
她的笑容，宛若璀璨星星之火一般，有着瞬间燎原之势，又似一朵在夜空中怒放的绚烂烟火，瞬间便撕裂了这座院落的宁静。
“秦……”他正欲开口留住她，却又硬生生地顿住，目送着那道身影走出院子。
后来的很多年，沈子轩常常想起这个画面，求而不得的痛苦，如锥钻心。倘若时光能够重来，他会拦住秦汐。
告诉她，留下来。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