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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叫做韩嬷嬷的老太太面带微笑行走在众女间，不时地点头。
跟随在韩嬷嬷身后的大宫女梳雪道“嬷嬷，今年的丫头们比往年都要清秀上许多，这中间也不乏中上之姿的姑娘，许是能进了夫人们的宫院。”
韩嬷嬷点头道“若要乖巧懂事，倒也能出几个好苗子。”
目光灼灼地望着卓文清，老太太道“你就是鸣条岗齐宸的女儿齐华？”
冒名顶替齐华参加宫女选试的卓文清俯身恭敬地说道“回嬷嬷，民女正是齐华。”
“鸣条岗的红柳发了几枝？”韩嬷嬷淡淡地问道。
来时早早将鸣条岗及齐宸家的情况了解透彻的卓文清恭顺地说道“这几日正是红柳发头尖芽时，恰是吃柳黄酥的时节。”
韩嬷嬷点了点头，道“鸣条岗的柳黄酥最是好吃，酥软，清香。”
卓文清接道“采后山蓝花淀附近红柳的头尖芽，用沃拓泉的泉水揉面，混合上头尖芽，再裹以蛋清，盐粉，椒粉，以四成开温油煎炸，待周身泛黄捞出沥干，撒上炒熟的芝麻。以甜酱佐之。味道香、酥、柳芽的芽尖的清香最为诱人。”
“乡亭齐宸能养出姑娘这般冰雪聪明，恬淡闲适的女儿也是不易。你就留在宫中吧。”韩嬷嬷凝望着卓文清的双眸，道。
卓文清连忙朝韩嬷嬷深深拜去，道“谢韩嬷嬷。”
一个宫女提笔将帛书上“齐华”的名字勾画了一个圈儿。
韩嬷嬷走到一个女孩面前，女孩连忙俯身拜去，道“柳清颜见过韩嬷嬷。”
“人都说柳家堡人人皆擅器物制造，不知姑娘对金银错有几分了解？”
柳清颜道“清颜曾跟随哥哥们到过工坊，略知一二。错，俗作涂，又作措，谓以金措其上也。有镂金法和涂画法，其中涂画法又分泥金、金涂、金烤……”
韩嬷嬷看着侃侃而谈的柳清颜，点头道“没想到姑娘竟如此了解金银错，留在宫中，将来必是器工坊的良材。”
“谢韩嬷嬷。”柳清颜惊喜道。
韩嬷嬷在众女中缓慢地行走着，每一个人的家世，每一个人的所长，甚至是每一个人的口味偏好，这个年近六旬的老太太悉数皆知。
不多时，人人都对老太太充满了敬佩之情。
眼见到一百个入选名额就要满员，却不见韩嬷嬷朝璎珞、红芷和自己走来，十岁的青桔急了。
“嬷嬷为何独不见我们三个？”性格简单直爽又倔强的青桔大声道。
韩嬷嬷转过身来，微笑道“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青桔噘嘴道“哪里见过了？为什么你只问她们，就是不到我们三个的身边？既然是选试，要的就是公平，嬷嬷为什么不给我们公平的机会？”
璎珞惊惧地连连拽着青桔的袖子，示意青桔少言。
“你大肆喧哗，搅扰了选试宫室的安宁，又顶撞了连云教习，我还没有责罚你们，你却主动来指责我不公？”韩嬷嬷微笑道。
话音刚落，红芷拉着璎珞和青桔的手，道“快跪谢嬷嬷收了我们三人。”
二人不解的看着红芷。
红芷道“嬷嬷负责宫廷礼仪教化，我们之前的喧嚣，若是责罚也是属于内务大人的权属范围，嬷嬷既然说‘还没有责罚你们’，自然是收了我们，今后也会严加管教我们三人。”
恍然明白过来的璎珞连忙跪倒在地，感激地说道“璎珞谢嬷嬷。”
十岁的青桔摸着脑袋，道“我怎么没听出来呢？”
一直没有言语的连云冷冷道“还不快跪谢嬷嬷？”
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可以留下的青桔大喜过望，扑通一声跪倒在韩嬷嬷面前，道“青桔谢韩嬷嬷。”
环视众人，韩嬷嬷正色道“听话听音，看人看骨。这宫中比不得外面，除了要守得了规矩，吃得了百种苦，更要听得懂千种话，看得懂万种人。否则死无全尸，也不要怪是我韩茹把你们留在了这里。”
韩嬷嬷走到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孩面前，道“根骨奇佳，姑娘真是一良人。”
女孩俯身道“绾歌自小长在乐坊，擅音律和楚舞。”
似乎有隐忧，韩嬷嬷沉思了片刻，继续朝前走去。
自称绾歌的女孩焦急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恳切地哀求道“求嬷嬷收留。”
背对众人，韩嬷嬷道“姑娘技艺定然精湛，只是姑娘个性软弱，怕是这深宫不是姑娘久居的。”
绾歌信心满满地说道“绾歌能吃百种苦，绾歌定会勤勉。”
韩嬷嬷叹息地摇了摇头，道“既然你这么执着，就留下吧。”
……
嫦云馆，宽大的院子，十座厢房，一座正房。
夜色中，不时可听见众女思家的嘤嘤哭泣声。
十岁的青桔兴奋地在床铺上翻滚着，红芷、璎珞两人善意地朝坐在床边的卓文清点了点头。
柳清颜自顾自地收拾整理着自己的床铺。
一个叫做白怜的小姑娘不时地站起身来，朝窗外张望着。
“妹妹为什么一直朝外张望？”卓文清不解地问道。
白怜揉搓了几下衣襟，诺诺道“看看夜色。”
“言不由衷。”柳清颜头也不抬地说道。
被柳清颜抢白了的白怜不再言语。
一个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众人抬头望去，却是那个叫做绾歌的女孩。
……
卓文清躺在床上，手中握着一根银簪子，从外观上看，这是一根极其普通的银簪子。但卓文清明白这根银簪子对自己的重要意义。
银簪子是中空的，中间是管状的细管，细管里装了一百二十颗荧蝶的虫卵。
在特殊的环境下，每一颗虫卵都可在半个时辰内迅速孵化，蜕变，蝶化。荧蝶的生命只有短短的一天。
今后自己和宫外的吕氏细作联系，就要依靠这小小的荧蝶了。
深宫重重，自己该如何接近华阳夫人，并取得她的信任，进而劝说她收了异人做养子呢？
烛光中，红芷、璎珞、青桔、柳清颜、绾歌、白怜，六个容貌颇佳的女孩已经酣然入眠。
叫做青桔的小丫头年龄最小，个性最为简单，为人也是最鲁莽的。今后在这深宫中少不得吃苦。韩嬷嬷将其留下恰恰是看中了她的单纯善良。
一张白纸最易描画，青桔年纪尚小，如果塑造得当，未来极有可能成大器。看来在深宫多年，已近暮年的韩嬷嬷有意单独培养青桔。
柳清颜能得到韩嬷嬷的肯定，也定然是有大才。但此女持才傲物，恰是人生大忌。在选试时，侃侃而谈的柳清颜急切地想向韩嬷嬷展示自己的才能，但却在无意中成了众多女孩心中的敌人，竞争对手。
卓文清叹息了一声，不禁为柳清颜的未来担忧。
璎珞个性温婉，闲适，端庄，全不似贫民家的女儿，想来也是接受过极好教化的女子，若是吃得苦中苦，也能平安到老。
红芷？
想到红芷，这个十五岁的女孩，卓文清有些迟疑了。这个叫做红芷的女孩绝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她能最先识出连云宫女，能听出韩嬷嬷的话中意，说明她绝非普通的女孩。
卓文清转过身来，朝对面床塌上的绾歌望去。
这个擅音律乐器歌舞的女孩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宫中？韩嬷嬷又在忧心什么呢？
困意袭来，卓文清昏昏欲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