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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扬的训斥(1 /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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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怀袖居已经十日了,可允业仍旧是没有力气似萎靡不振,无精打采。

两人缓缓地向前赶路。

“允业,”付子扬转过头,问正马背上昏昏欲睡允业,“复仇之事,你心中可有什么打算?”

允业疲倦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是啊,他不知道。这些天来,他思绪已变成了一团乱麻,剪也剪不断,也整理不清楚。无数个念头搅得他日日夜夜都心神不宁。究竟屹之兄为何要这么做?他父皇母后死前又想些什么?他现复仇到底是对是错?

他又懊悔着——为什么当初自己没能认清形势?为什么自己明知事情结果,却不愿去勇敢面对,而是放任自流?

允业日日诘问着自己,却找不到答案。这些疑问,就如同一把烈火,烧得他五内俱焚。

他时而迷糊,又时而清醒,浮浮沉沉,不知所措。每当夜幕降临,他总能感到四周冷风吹得他瑟瑟抖。这样一个又一个孤独夜晚,他究竟该如何度过?如今,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难道仅仅是为了复仇?

也许真就只有复仇了。如今,这切肤之痛时时刻刻充斥着他心,这竟成了他生命能量,支撑着他。

自己心中,当真就只剩下仇恨了?

允业冷笑了一声,回想着这几日痛。

这恨意叫他寝食难安,夜不能寐。每当倦意袭来时候,总能叫他一下子跌入睡梦之中。可那恨意却仍旧侵噬着他,甚至潜入他梦中偷偷作祟。每当清晨,他总是被一个个噩梦惊醒,他伸手摸摸自己面颊,总是一片湿润,那是他夜间留下泪痕。

他余生,就要这样仇恨中度过么?

或许杀了他屹之兄,便能解恨。

想到这儿,他竟有生动力了。他似乎已经看见郑屹之站了自己眼前。他还是原来样子,着一身黑衣,沉静,冷酷,连面貌也是原来。可同样一张脸,却叫允业愈地憎恨。他甚至按耐不住自己双手想要去扼住那幻影脖子,将那臆想中人禁锢得动弹不得。被制住屹之就他手中哀求,忏悔,苦苦争求自己原谅。每当想到这儿,允业都觉着有一种说不出激流胸膛中四下冲撞着。

要是真能这样,便好了。允业心突然感到了莫名感,那是一种报仇雪恨乐。

还有另外一种念头不断地允业脑海中出现——那是允业疲劳时候。他会突然觉着斗志全无,连生意志也消失了。什么国破家亡,什么爱恨情仇,都成了那不要紧过往烟云,一切都不再重要。自己为什么要背负这样重包袱呢?难道就为了替那些死去人报仇?允业无力地想着,苦笑着,支撑着。

想到这儿,他简直要摔下马去,无力赶路了。

可仇恨毒爪却从来没有放过他,每当这时,恨意便从他心中悄悄升起,吊着他精神,不让他消沉。他使劲地去回想父皇母后临死前那惊恐表情,还有惠娘那凄惨死状。这些,都像一把无形鞭子抽着他,赶着他不得不拖着沉重脚步,一点一点地往前走。

此时此刻,仍是如此。

允业还是这样魂不守舍。到底自己要去何方?自己又为何要去赶路呢?子扬说他们是赶往沙瞳关,他们去沙瞳关又是为了什么?想着想着,允业思绪又开始恍惚了。

付子扬瞧见了允业神情里迷茫,那是大悲过后虚脱。曾几何时,这样痛楚他也经历过,可那些悲痛早已随着时光散去,消逝岁月中了。

付子扬关切地,问着允业,“你这几日总是这样,丢了魂似。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们……这是要去沙瞳关?”

“是。”子扬向允业说着自己计划,“沙瞳关镇守将领屠为锋,十年前曾与我有一面之缘。先帝曾与我说,此人性情刚烈,是不可多得忠贞之士,如今,也只有借他之力,才能与郑屹之抗衡。”

允业听着,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还是这样心不焉。他懒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是吗?”

是吗?这就是允业回答?

这样一句不知所云回答,竟叫付子扬火气一下上来了。

他所熟识允业并非像眼前这般—— 消沉颓废,不堪一击!

他已为允业策划好了复仇之路,那是一条异常艰险道路。允业现这样垂头丧气,分明是还未做好报仇准备!

“允业!”付子扬情绪突然很激动,“你怎么还是这般无精打采!难道你不是一心想要复仇么!”

付子扬厉喝着,一把拉住允业马上缰绳,“下马!”

允业还没有动作。

付子扬一使劲,将允业一把拽下了马背。

允业被这突如其来力气吓了一跳,一时间,竟整个人都直直地摔到了地上。

付子扬抓着允业双肩,强迫允业与自己对视,“你看着我!”

允业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付子扬。

刚才那一摔,让允业胳膊撞得生疼,这疼竟叫他来了精神,浓浓恨又从他七窍冲了出来,叫他倦意全无。

他又想到了他屹之兄,他一辈子仇人。

他骗了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个骗局!允业自尊被深深地伤害了,觉得无地自容。

“你说,郑屹之他……”允业觉着自己身子又开始颤抖了,“他……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谋权夺位么?”

这是允业藏了无数个日夜疑问,如今他却不得不问了,那是对自己质疑,对往日质疑。他再也藏不住自己落寞了。

是啊,允业早已觉得奇怪,那个秋帏演武会上,郑屹之怎会这么主动。记得那日,会上出类拔萃之人并不少数,自己又怎会独独看上了他呢?这分明是郑屹之故意设下圈套。

他又回想起了昔日里他们初识时候,那个郑屹之,分明散着自己摸不透阴沉之气,这分明就是要杀他!

允业盯着付子扬,要付子扬告诉他真相。

付子扬看出了允业疑惑,他思忖着,却不愿允业再沉溺于这过去了。

付子扬胸膛起伏着,愈激动了。

“到了今时今日!你怎么还说这样糊涂话!”付子扬用力摇着允业双肩,那双手也抓得越来越紧了,“你和他当日情分,是真也好,是假也罢,现今都已如同你太子之位一样,烟消云散了!”

“我一想到那些过往全都是谎言,我就要笑自己如此愚钝!”允业依然不屈不挠地问着付子扬,“我竟识不破一个区区郑屹之!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付子扬看着他,深深叹了口气。

允业总有办法叫他说出那些不想说,这次也不例外。

付子扬放开了允业双肩,挺了挺身子。

允业该知道这些,他已是个大人。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好了。”付子扬双眼牢牢地盯着允业,想叫允业把他一字一句都谨记心,“不是你没用。人心非铁石,允业你既然待他这样好,他对你也一定会存一份心。”

听到这话,允业愣了,他分明觉得自己心跳加,气息也急促了。

付子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屹之对自己存了一份心?子扬回答是这样出乎意料,叫他觉着措手不及。

他曾一次次地打击着自己,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付子扬说,却全然与他想不同。

允业已按捺不住了,一把抓住付子扬,瞪大了眼睛,质问着,“那为何他要杀我全家,让我流离失所,沦落至此!”

“因为他心肠比你硬!”付子扬话几乎是要喷薄而出,“因为他能够放下过往!

付子扬冷笑道。

允业果然还未将他屹之兄放下。

也罢,允业若是真这样决绝,也就不是他所认识允业了。

他回握住允业抓紧自己手,定定地看着他,声音已经变得柔和下来。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去回想过往与他种种,而是要你振作!”付子扬方才激动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是那兄长般温柔,“你知道么……他往宫里射出第一支箭时候,他就已经将你荣辱,你幸福抛诸于脑后了!”

允业本就心心念念牵挂他屹之兄,现付子扬又把所有真相曝露允业眼前,允业心又开始如撕扯般疼痛了。

他本以为那疼痛会一直挥之不去,可他却错了。那绞痛竟一点点地弱了下去,不似之前那般强烈了。

多少甜蜜过往,多少柔情时光,仍旧是真真切切,只是屹之心却是变了。想到这儿,允业似乎心中有了一丝慰藉,那是对着过往时光留恋。

这些回忆是真,屹之对自己感情也是真,只是岁月和现实叫他变了心。往日情分,并非自己所想象那般不堪回。

见到允业脸色有所缓和,付子扬便也放松了些,他走过身去,轻轻拥住了允业肩,劝着他。

“你现要做,就是像郑屹之一样,抛却过往,报了这深仇大恨。”付子扬简直是哄着允业了,“他能做到,你就做不到么?!”

听到这话,允业心彻底平复了。

是啊,郑屹之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了,他已成为了允业生命中一段历史。允业心里有伤,可这伤口却终有一天会好。再痛伤疤,总有结痂一天,自己心上伤口,也总有愈合一天。

痛就痛吧,不痛又怎能好全呢?这伤口总不会日日滴血。

“你还记得那日淮南山彻骨之痛?”

付子扬坚定地与允业对视着,他知道时机已经成熟——

是时候再激励一次允业了。

“记得!报仇雪恨,夺回天下,”允业眼中迷茫顿时消失了,“我是立了誓。”

说罢,允业拳头又握得紧了些。

“记得就好。允业,你如果一味地沉溺于悲痛之中,难免要心潮起伏。但你一定要克制自己,狠下决心,不要被自己软弱占了上锋!”付子扬又拿出了往日太傅态度,教导着允业,“情殇也好,恨意也罢,待你夺了这天下,有你时日去想!到了那时,这些不堪往事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消磨。”

看着眼前付子扬,允业觉着自己心底又生出了能量。是啊,自己是淮南山立过誓,这仇恨,又怎能轻易忘却。

“允业淮南山已立过誓言,便决不会半途而废。”

说罢,允业已翻身上了马背。

“子扬,我们些赶路吧。”

子扬笑了笑,一同翻身上了马。

“驾”,两人策马扬鞭,马蹄下卷起一片沙尘,往沙瞳关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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