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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兄弟阋墙
沿着拳击台中立角处设置的台阶，霍靖琛缓缓走向那闭目仰卧的人，音嗓依旧温和的叫了一声，“阿琰。”
原本闭目躺着的霍靖琰缓缓的睁开眼，看着大哥正一步步向着自己走过来，脸色平静，身上的西装外套和领带都已经脱去，深色衬衫从领口处解开了两粒扣子，修长脖颈和诱人锁骨上露出一个个的吻痕。
霍靖琰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像错了位一样，又疼又闷,根本喘不过气来，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生生受着，脑中充斥着愤怒，懊恼，还有，绝望。“大哥，知道我为什么约你来这个地方吗？”
“你从小就喜欢拳击，每次最开心和最不开心的时候都会到拳击俱乐部活动一下身手。”顿了顿，霍靖琛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我不知道，你今天是最开心还是最不开心。”
不知道？
霍靖琰笑笑，整个人看似平静，可精致漂亮的眸子此刻阴霾，暴露了他的内心，“这还不简单，从小到大，大哥不是最会猜人心思吗？不是每次都十猜九中吗？那么我想麻烦大哥猜猜我此时此刻的心思是什么，再猜猜我想和大哥谈什么，大哥你敢猜吗？嗯？”
霍靖琛沉默半晌，他第一次在弟弟的脸上看到那种表情，他从小到大认识的弟弟不是这样的，但这样的才恰恰是他真实的弟弟。
弟弟小他三岁，表面云淡风轻但骨子里锲而不舍，认定的事从不放弃，做起事情来更是不管不顾，路数诡异，谈笑间就下了狠手，因着他这个哥哥罩得牢，向来只有别人怕弟弟的份儿，弟弟的人生可谓一路顺畅毫无波折，唯一的波折却来自他这个哥哥。
霍靖琛知道弟弟这会心思复杂得无法形容，看了弟弟片刻，然后就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不用猜。”
这是知道了！霍靖琰心中一片苍凉，语气也有些苍白，“为什么？”
“因为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霍靖琛尽可能让语气温和，掩饰着心底最深处的失望。
心头那丝疑惑更甚，霍靖琰眸光微闪，声音有些沙哑，“这么说，你是在怪我今天早上对你做的事情了？”
“我没有怪你，只是有些意外。”霍靖琛也不掩饰，“但换个角度看这个意外，我对你还有些感激。”说实话，他真的很感激弟弟不安牌路的出手，若不是弟弟的路数随机，他和云沧海结婚的事恐怕没这么顺利取得叶敏同意。
闻听大哥口中的‘感激’一词，霍靖琰嘴里差点喷薄出一口懊悔鲜血，他当然知道大哥说的感激是什么意思，也正因为这个‘感激’，他早就恨不得把自己一拳打死。
千算万算，他还是没能算过大哥。其实大哥在凌晨接苏崖电话时候说的那些话，想来算计的不只是苏崖，还有他，而大哥也早就算到已经回江南的他必定会在找不到云沧海的时候去找苏崖，甚至连他会去云家都算到了……于是，他就成了促进大哥计划里的棋子，而他，也真的那么愚不可及的把那个消息告诉了刚回到江南的叶敏……
想到这里，愤恨难消的霍靖琰立即一跃而起，走到大哥面前——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如潮水般几乎就要将他淹没过顶，让他突然之间万念俱灰……似乎，没有了人生的目标和存在的理由，尤其是早上听到大哥和叶敏三言两语敲定云沧海终身的时候，他几乎有毁灭一切的冲动。
霍靖琰看着大哥片刻，胸臆酸涩难当，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感激就不必了，我知道大哥心里是怪我的，但我管不了那么多，我想以弟弟的身份对大哥最后一次说出心里话……我喜欢云沧海的程度可能比大哥想象的还要深得多，爱她已经生成了我的习惯……打个比方，这习惯就如同渗进血液里面一样，除非我死，再别无剔除办法……我真的不能没有她……而大哥你和我不同，你拥有一切，能力、貌相、金钱、权利、地位、荣誉，而我不一样，我除了她，什么都没有。更重要的是，我觉得她和你在一起不一定会比和我在一起更幸福，因为你肩上不仅担负霍氏家族的重担还有帮助楚门的义务，而我不同，我可以给她最灿烂的自由，随她想去哪里，我可以说走就走……”
霍靖琛知道弟弟说的都对，他也承认他是霍氏和楚门这一辈里最稳重最有悟性的人，外界评价他是天生的强者，腹黑低调、睿智从容，家世、背景、学历、能力、容貌，该有的都有，不止有，还是最出挑的，连爱情都美满得羡煞旁人。
“你刚才说的那些，其实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如果把所有一切放在我面前，只能选一个的话，而我的选择是——云沧海。”
话音一落，两对黑眸，两张俊颜，近近相对。
无形的较量中，霍靖琰脸色阴郁下来，黑眸幽暗不明，“即使失去我？”
霍靖琛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以黑眸凝视着弟弟，深邃的眸内是谜一样的颜色，每一秒，都好像是漫长的十万光年。
霍靖琰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那种巨大的期待交织着恐惧使他全身紧绷，用尽全力才压制住自己没有再出声逼问的话语。
然而，然而，就在他以为事情已有转圜的余地时……霍靖琛平静如常的嗓音清晰响起——
“即使失去你！”
仿佛一时没听真切，霍靖琰剧烈的情绪在如刀割般的等待中慢慢平静，慢慢地，埋藏了许久的失望和愤怒无法遏止地滋生，汹涌，漫天席卷，象一颗心被人摘下抛上半空，兴高采烈地飞了一趟，最后也不过是被打翻到落地为尘。
反应过来，他脸上猛地露出了一种不敢置信的表情，继而，就是毫无预兆地挥拳。
霍靖琛似乎早就预料到弟弟会如此，只是本能的头一偏，却没有躲。
霍靖琰那一拳是使尽全力的，霍靖琛承了这一拳，身形一晃，脚下踉跄后退半步，等到站稳了，本能的一拳向着弟弟挥了过去…… 但挥到半途，拳头又缓缓的伸展开来，收回的指尖下意识的抚上嘴角，随着一股腥甜刺激味蕾，他修长如玉的指掌上是一抹刺目的鲜红。
他动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可话临到嘴边又想起了什么，就改了内容，“如果你介意自己心中的伤口，就回头看看别人受的伤！就算按你说的先来后到，我也比你先认识沧海十年，所以，为了她，我不介意失去全世界！”
霍靖琛这样坚定又决绝的话语，让从小依赖他以他为永不倒塌靠山的霍靖琰在愤怒之下更添隐隐恐惧…… 顷刻间，觉得自己已一无所有、生无可恋，失控得几近疯狂，恐惧的心在大哥那句话出口时，已碾碎为尘……没有心的人，只剩机械的连续挥拳……
一下，两下，三下……
良久之后，左躲右闪始终不还手的霍靖琛迅疾伸指目标精准的抓住弟弟的手，只是说出两个字，“够了！”
够了？
这个词，霍靖琰半点也不陌生，26年来，每一次开心或者不开心的在拳击场上挥拳的时候，总是拳随心而挥洒自如，但每到失控关头，都是大哥的“够了”二字把他惊醒……他下意识的停下拳头，茫然看向握住自己一只拳头的大哥，咦？大哥怎么会衣衫凌乱，嘴角流血？
下一刻，他的心就无助的疼了起来，抽回自己的手，无力的蹲了下去，头埋在臂弯，有一滴温热的液体很是悲凉而意外的滴落脚面。
偌大空间内，空气陷入令人窒息的静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靖琰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他缓缓的抬起头，看向大哥，“你为什么不还手？”
霍靖琛的耳朵都被弟弟吼得发疼，揉了揉耳朵才缓缓开口，“因为你是我弟弟。”
血脉兄弟，霍靖琰的胸口如被大锤重击，他惨然苦笑，似自言自语，“是啊，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还过手，从来没有我依然是从小输到大。”轻喃间，他眸底忽然露出一丝偏执的疑惑，“我很了解你，所以，昨晚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一个局，对吧大哥？”
霍靖琛勾了勾唇，也不掩饰，“我在芝加哥求婚时，沧海的爷爷曾和我提过几个条件，其中一条就是明年春天他要四世同堂，一年时间很短的，压力巨大，我怎么样也得加快步伐吧。”于是，心领神会的他回到江南就设了一场完美逼婚的局。
沧海的爷爷，那个曾有一面之缘，也曾鼓励自己去追他孙女的金融大亨云啸天，竟要求大哥和沧海尽快生下孩子，这条件到底是云啸天年纪大了想四世同堂，还是看中大哥的能力以及身上附加值的变相联姻？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同样出身霍家，同样是霍家的少爷，云啸天为孙女选中的结婚对象，不是他！
霍靖琰苦涩的轻咧嘴角，“这么说，沧海，苏崖，叶伯母，包括我，都自动自觉地跳进了大哥设的局里，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