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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生命怎么可能会同时拥有无数的「人生」、记忆？且每一个都是「黝黑的」？
莫文心里升起一团迟来的恐惧之雾，他有一种预感，六耳的背后会有能颠覆他，甚至是颠覆其他人认知的故事。
敖烈与悟净自然也被这样的情况吓到，此事比他们一路经历来的任何事都诡异万分。
敖烈追问：“那为什么现在那些乌云会......？”
“应该是师父的功劳。”在所有人的困惑不解中，悟空这句语气疏朗平静的话，有一种格格不入感。
莫文、悟净还有敖烈脸上的困惑之情果然变得更多，那是一种被吊起的强烈好奇。
悟空不紧不慢，抬眼看向玄奘：“因为那家伙既然要触及师父深层次的记忆，那就极有可能也会接触到师父的内心，而师父的内心是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在的，足以安慰她灰暗的心灵。”
“师父有这种力量在？”剩下三人相互看了看，表情里写满不可思议。
悟空抱着热茶轻吹：“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平日里跟在师父身边，总有种神清气爽，又莫名心安的感觉？”
三人经由提醒低头思忖片刻，末了相互点点头。
“那就是了。”
莫文却还是有点困扰：“可，这就是师父的「力量」？我还以为仅仅是因为师父的为人与性格，还有日子久了的相处导致我对他有种面对父母那样的依赖和安全感。”
悟空微微一笑：“师父啊，可是一个灵魂极其澄澈纯洁，美丽到不可方物的人。”
“灵魂？”三人又是听得云里雾里。
“啊，忘记了你们可能理解不了。”悟空讪讪想起什么，冲几人摆摆歉意的手，眼睛里却有种炫耀自己独享某种美妙事物的意味，“我生于灵根，又习得许许多多不同的法术，尤其获得火眼金睛以后，所能看到的东西要比你们更多。其中就包括了，我能看到灵魂的颜色。”
几人就这么傻傻听着悟空讲这般玄妙离奇的事，莫文还非常配合似的小声追问：“所以你看得到师父的灵魂颜色？”
“你绝对想象不到，那种美丽给人的感觉。”悟空说着仰起头，仿若回想起格外动人的往事。
她的双眼因这动人往事闪烁着同样美丽的光彩，夕阳的光照亮她半张脸，也照得她浑身散发着一种暖意。
“我想，没有多少人能够拒绝这种美好。这也是我当初愿意冒险和她做交易的原因，既然她并非抱着一开始就要伤害师父的目的，无论她初心怎样，我相信或多或少都会被感化。”
敖烈恍然明白了什么，问道：“难怪你当时对于这家伙要接触师父的内心没有半句拒绝。你是估算着师父的内心能够净化些许她心里的阴霾？”
“猜对了。”悟空递给敖烈一抹夸奖的微笑，随后小声呢喃，“这个妖怪其实也很可怜。正如端乔瑾提到的，我也曾注意到她心底的诡异。虽然失去法力让我暂时不能直接看透灵魂的颜色，但是靠近她的时候，直觉却告诉我，她体内饱含有各种的负面情绪。她完全是靠强悍的力量支撑躯体，才没被那些负面情绪撕碎。”
悟空的解释让在场所有人心里都不免一颤。
足以撕碎肉体的负面情绪，那得是多么地强烈，又多么地痛苦？
一时间，哪怕是曾对六耳深恶痛绝的莫文，也难以克制地萌生出怜悯之情，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
日光熹微，林间窜起凉凉的风。骤然间，树藤发出扭动的声响，几人连忙朝玄奘和六耳望去。
“他们在苏醒。”端乔瑾小声提醒。
树藤开始怀抱着二人缓缓下降，直到把他们放置在地面，分别依靠住树根。
悟空等人下意识围向玄奘，端乔瑾他们见完全没有挤进去的余地，索性凑过去查看六耳的状态。
玄奘清醒过来的时候，整个头都有种沉重的痛感。
他揉着头缓慢坐起，耳畔是有些不真实的欣喜呼唤：“师父！”
睁开眼，悟空、莫文、悟净还有敖烈，都在盯着自己。
“徒儿们？”玄奘继续皱眉揉头，“为师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你确实做梦了，师父。”莫文笑着递过来一杯茶帮玄奘醒神，“进入古庙后，周围有妖怪让我们陷入了回忆前尘往事的梦里，师父是困在往事的回忆中才没醒来。啊，师父你别害怕，那些妖怪其实没有恶意。”
“往事的回忆？”玄奘眨眨眼，几种不同的回忆这才终于一起苏醒。
啊，他确实梦到了当年自己在长安犯下的罪行......梦到了他隐藏在心底的对自我的谴责。
那沉重的罪责依然压在心头，即使是梦醒也仍叫他觉得呼吸不顺。
不过，他很清楚自己心里有些更坚定的念头，向地底再度生根几寸。
“对，我的确是梦到了一个以前的事情，差点就困在里面永远也无法解脱，幸亏有人唤醒了我......”玄奘说着说着，看向悟空的眼里溢满感激。
悟空意识到师父误会，急忙摆手：“啊师父，你误会了，其实——”
“谢谢你。”
从背后响起的声音，让玄奘的表情愣了一愣。
那声音分明是悟空的。可她就在自己眼前啊？
那说这话的是......
玄奘本能回过头去寻找答案。
望见六耳那张和悟空一模一样的脸时，玄奘只觉得心脏都要被吓得漏跳几下。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两个悟空？
而且更加让他觉得离奇和古怪的，是开口道谢的那个「悟空」脸上的神情。
玄奘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那样的神情，那里面有一种强烈又深刻的感谢，带着解脱、轻松、释然。
如果只是这般简单，玄奘或许并不会觉得怪异，可它们实在是太过于浓厚，简直不像是从一个单独的个体中迸发而出，而是由千千万万个小小的感情汇聚而成。
她明明只是一人，却恍若成了无数得到救赎了般的教徒，正在看向那赐予他们恩惠的神明。
那样的幸福，又那样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