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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时间还早，不过晚上八点多钟，张德利皱了皱眉头，左右看了看，就说道：“现在这里没什么外人，你的事情，倒是不妨说说，我们这些人虽然常常会出手帮帮落难的人，但总是需要一个理由的。”
“我的故事…”年轻人抬起头来，惨笑一声，缓缓的说出了他找上我们的原因。
这个年轻人，姓刘名光斗，这刘光斗爹妈倒是颇有先见之名，生下来个孩子起了这个名字之后的二十多年后，这个刘光斗就干起了倒斗的买卖，倒斗这个词，在河南算是个妇孺皆知的用语，说的就是倒霉的营生，当然了，现在随着盗墓一类小说的火热，已经变成了全国人民都明白的事情，刘光斗干倒斗，那倒也不是小说里所谓的祖传绝活儿，他大学毕业之后，连续换了几家单位，也没找到什么好工作，家里又是农村的，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像这样的条件，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自己的奋斗，然而奋斗这个词，很多时候，只是用来说说的，因为很多人说过这个词之后，就发现理想和现实的差别大到让他们措手不及。
刘光斗的奋斗就是这般模样，他起先做的是个销售员，每日里早起晚睡，可成绩也只是一般，这或许和天赋有关，但更多的，却是如今的大环境，他卖过房子，可现在的房市已经不是两三年前那般大家拼了命的都要购置一两套的局面了，许多人拿着钱就是不出手，刘光斗觉得房市不太好混，就干脆改行去推销大家电，谁料到又碰上了电商蓬勃发展，原本大家电这个市场，就是价格战里最火热的一块，到了网上，更是拼的满地是血，消费者也不是傻子，店里看好了之后一转身就去网上了，由此，这个工作，他也没做太久，可好在刘光斗的确是在努力奋斗，虽然没有赚到多少钱，但也有了些积蓄。
凭着这些积蓄，刘光斗就想着自己做点什么，开始就是夜市的地摊上卖点衣服，到了后来，有了钱便去做羊肉串啤酒生意，算是个大排档，但却遇上了城管打砸抢，这些本钱这些努力，还有那些汗水，就化作了乌有，眼见着没办法了，刘光斗就又回到了打工的行列，先后做过展会策划，秘书，电话客服，总之就没有一个是能让他感到一点希望的，这么过了两年之后，恰逢其时，大家大学同学聚会，刘光斗就碰上了几个学校里的好哥们，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几个好哥们也是和他差不多的光景，家里是靠不了了，只能靠他们自己，但努力了这么两年，却始终还在最底层徘徊。
“那时候，就说起盗墓笔记来了。”刘光斗叹息一声，低着头说道：“我家里是乡下地方，这种事情见的太多了，可那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受过教育的，不至于去干这个打扰死人，还傻不拉几的想着去保卫国家财产，但后来见到上面的当官儿的也从里面分钱，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白痴，我把这件事一说，他们几个就有了兴趣，大家干脆一起就做起了这个买卖，反正乡下地方这种坟头多的是，我又是从小长起来的，老人们的故事听了一肚子，查查书，倒也找到几个有点东西的地方，这样，我们的买卖就上了正轨。”
“你们几个的胆子也真是够大！”张德利唏嘘一声，说道：“做这个的，我也见过不少，可哪个不是没读过书不知道王法的，你们这些学生，上过学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冒这个风险，抓住了之后，虽然不至于杀头，但一辈子也就毁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做这种事情，不值得啊！”
“我们也是没了办法！”刘光斗抱着脑袋懊悔的说道：“我们都是乡下出来的，爹妈为了我们，一辈子吃尽了苦头，到了年岁，身体也不行了，都是毛病，没有钱，就不能看病，就只能活活的挨着折磨被疼死，我们几个去求那医生，他冷哼一声看也不看，转身就叫着保安把老人抬了出来，爹妈养育我们这些年，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苦啊！”
“这个世道！”小能手愤怒的狠狠砸了下桌子，再看向刘光斗的时候，目光已经柔和了许多，低声说道：“那后来…”
“后来还是太晚了…”刘光斗叹息一声，说道：“虽然我们终于筹到了钱，可还是太晚了，有了这一次的事情，我们几个就决定，一定要出人头地，我们都念过书，比一般人懂的都多一些，虽然在这个圈子里是新手，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我们一样去查查书，去和当地的老乡套套近乎，我们都是本地人，做这件事又比外来户多些便利，最终终于被我们找到几个大墓。”
“那你们又是怎么出手的？”张德利皱了皱眉头，问道：“据我所知，挖出东西来那并不是什么太有难度的事情，最关键的还是在出货，有不少人在这个环节上就栽了大跟头，不是被黑吃黑，就是被有关部门盯上弄了进去，你们这些学生，比起一般人做这个是有优势，但也并不见得会太多，至少那些在社会上打滚的，三教九流的路子就要比你们多。”
“起先是吃了些亏。”刘光斗点点头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亏，被几个道上的人物盯上硬是压着价钱买走了几件好东西，我们那时候也不识货，找的看货的转身就把我们卖了，可到了后来，我们就认识了一个人，这个人叫胡成虎，算个古玩的掮客，后面的是什么人我们那时候也不知道，就是知道他给的钱足够，从我们这里拿了一次东西之后，就觉得我们这些人比着外面的人更实诚一些，不会夹些高仿的东西，渐渐的就来往多了起来。”
“让你们吃了个大亏的，也就是这个人吧？”张德利冷笑一声，说道：“做这个生意的，可没什么善男信女。”
“就是他，悔不该啊！”刘光斗咬着牙，脸色阴沉的说道：“胡成虎和我们开始几次，都是见面交易，可到了后来，就变的神神秘秘，每次都是约个荒山野岭，自己从来不出面，在后面遥控指挥，每一次都到了地方，没站住几分钟，一个电话过来就让我们再跑一趟，反正就是不怎么爽利，可他给的钱实在是够分量，加上合作了这么多次都是顺利，我们也就没有多想，直到有一天，他说要去个废旧的矿场，我们这才出了事！”
“是中了埋伏吗？”苏山山好奇的问道：“你们每次都荒山野岭的跑，就不怕他做手脚吗，万一跑出五六个大汉来，你们怕是跑也没地方跑，说不定还要人财两空！”
“我们起先也是害怕这个，可做倒斗这个生意的，总是要碰上这种事情。”刘光斗点点头说道：“挨了几次之后，我们就警觉多了，河南这地界你们外面的人或许不太清楚，做倒斗的手里都有家伙，都是花了钱从青海那里买来的黑枪，怕的就是手里的货色太值钱被人盯上，我们五个人一人一把，有了这东西，大家也不怎么害怕，更何况，后来我们还知道了这胡成虎的底细，就觉得有了把柄在手。”
“就是这把柄，断送了你的几个兄弟吧。”张德利叹息一声，说道：“有时候，聪明人就是因为太聪明，做这种生意的人，背后的那些道道都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啊！”
“那也是偶然。”刘光斗愣了一下子，半晌，才低着头说道：“我们混的久了，就认识了些地面上的人物，有一天有个老头和我们说，他被请到个大官儿家里看货，就看到了我们曾经弄出的一件东西，我们这才知道，这个胡成虎做的就是这个路子，后来大家留意了一些，就发现和他打交道的这种人物真是不在少数。我们想着，要是胡成虎敢乱来，就把这件事捅出去，言语中虽然不曾说的明白，可也是点了点，他自己也听出了不对，就是那个时候，他的动作开始不对头起来，直到那天把我们叫到了矿场那里。”
“那你们就没留下个人什么的吗？”小能手满脸不解的说道：“像是这种事情，不都是留下个人以防万一吗？”
“我们做这种事情哪里敢和家里说？”刘光斗摇摇头，说道：“就是朋友们也不好和他们提，毕竟这个事情挺丢脸的，所以大家想来想去，就决定让我再外面监视着，他们四个进去，我们五个人分工不大一样，我就是负责找地方，查查资料，平时也不参与到具体的交易里面，胡成虎也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要不是这样，胡成虎怕是现在，还在逍遥法外。”
“这么说，你是把这件事捅了出去吗？”张德利点点头，问道：“那剩下的四个人，又出了什么事情？”
“我们一直保持着通讯。”刘光斗低着头，声音低沉的说道：“他们几个进去之后，胡成虎就打了电话过来，让他们上路边一辆大矿车，他们上去之后，胡成虎就指挥着他们绕圈子，绕着绕着，就听到他们几个一起尖叫了起来，接着就是嘭的一声，电话也就断了，后来我一着急，就打了电话报警，警察到了之后，我也没敢进去，爬到附近的山上往里面看，才发现矿场的地面上多了个大坑，警察就围着那个大坑不断的往里面看。”
“他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吗？”小能手吃了一惊，忍不住说道：“虽然我没见过矿车什么样子，可能让矿车掉进去然后没了动静，这得多大的一个坑啊，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是挖出来的。”张德利摇摇头，说道：“在矿场，这种大坑很常见，有个专用的术语，叫做塌陷区，说的就是因为采矿挖空了一大片地方，上面看着没什么问题，但下面都是几十米乃至上百米的大坑洞，一旦有个地震什么的，就要塌陷，河南地方一直安全，所以也不必担心这个，但要是什么太沉的东西上了那坑洞表面，也要压塌地表掉下去的，没猜错的话，这胡成虎让你们那几个兄弟上的那矿车，就是装满了东西沉的不能再沉，他指挥着你们那几个人，就是往塌陷区里走，这样，就是个事故了，那坑洞几十米的，下去人也不现实，万一有个二次塌陷，说不定就是一大片地方，警察也不会冒这个风险，就是肯冒险，也不见得能从这么深的地方把人挖出来，所以，几乎就是死无对证的，毕竟难度太大了。”
“没错！”刘光斗点点头说道：“后来我听说的也是这么个情况，他们根本挖不出人来，我愤恨之下，就把消息捅了出去，有几个大人物就被查出了事情，那胡成虎也混不下去了，就跑到了广西，我这一次回莘县取这些破罐子，就是想着换一笔钱，请人去解决了他。”
“你又是怎么知道他在广西的？”张德利皱了皱眉头，眯着眼睛看着刘光斗说道：“这个胡成虎既然能做这种局面想出用塌陷区这个办法，可见也是个有头脑的，断然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被你查到吧？毕竟你现在，也只是一个人！”
“胡成虎做事情也不是这么精细的没有漏洞。”刘光斗冷笑了一声，说道：“胡成虎算计了我们之后还以为自己做的精妙，跑回郑州就觉得安全了，可他不知道的是，有一次我们和他喝酒，趁着他不注意，查了他的手机，找到了他老婆的电话，然后冒充送快递的，就查出了他家的地址，这个也是我们当时留的后手，他是一点都没察觉，出事的当天，我就到了郑州，守在他们家门口，想要找个机会干掉他，那时候我也没闲着，顺手就举报了那几个大人物，想着这胡成虎八成听到了消息就要出门跑路，果然当天夜里，他就跑了出来。”
“那你怎么没得手？”小能手奇道：“那个时候，一般人也不会多想什么后果，先动手再说，你守到晚上，为的不就是给他一下子吗，你又有枪，冲上去对着肚子一枪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祸不及家人。”刘光斗摇摇头说道：“他带着老婆和孩子，我想了想，就没动手，跟着他到了火车站，见他上了一辆去广西的火车，也跟了上去，最后才知道，他是到了桂林落脚，看样子，他还是挺熟悉那地方的，我悄悄的跟着，就跟到了一个居民区里，见他还和里面的几个人打招呼，就问了问，才知道他居然就是桂林本地人，那个小区，他住了有十几年，在郑州落脚的地方，怕也只是临时的。”
“可你到后来也没动手是吗？”小能手愈发不解的皱起了眉头，问道：“到了老家，什么都是熟悉，人也会有底气，不会像在外面那样束手束脚，相应的，也会放松警惕，说起来，倒是你动手的最好时机。”
“那时候我的枪早扔了。”刘光斗摇摇头，说道：“虽然我也是等到了几次机会，他自己一个人出来买菜，可后来我也想明白了，我那几个兄弟家里都没了人，这件事，我要给老人们一个交代，要替这几个兄弟去尽孝，去给老人们养老送终，我上去解决他是没什么问题，但以后的事情怎么办？我死了，家里这些老人，无依无靠，万一有个病灾的，难道又要活活的疼死吗？”
“所以你就想着找人动手，可你又是怎么肯定，我们会为你做这件事？”张德利点点头，继续说道：“虽然这些东西或许真的会让某些人铤而走险，但我们却不是没有见过钱的人，只要我们愿意，这些东西只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挑上我们，怕是找错了人啊。”
“找别人，虽然容易些，但后面的麻烦，却是会层出不穷。”刘光斗看了我们一眼，说道：“杀手，或者要钱不要命的这种人，到处都是，但却没有一个像你们这样，事情做的精细，心里还有点道理，你们在莘县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你们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名，前前后后都是一环扣一环，虽然有些缺漏，但已经是我能够找到的最合适的人选了。”
“还是那个问题。”张德利点点头，缓缓的说道：“为什么，我们会帮你，你要给我们一个理由。”
“你们，心里装的，不是钱。”刘光斗抬起头来看着张德利，认真的说道：“至少，你们肯问为什么，只要问了为什么，那，就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