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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最是无忧少年时(1(1 /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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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长空,风卷云动,一只青鸾猛地腾空,巨翼长展,一声凤鸣,声如激啸穿云破霄,迅若奔雷,急如闪电。青鸾穿云逆风,倏忽之间,如流星骤逝,已然去得远了。

云层重叠,峰峦伫立,众多山峰之中,一座孤峰直入云霄,傲立河山,俯瞰苍生。此便是蓬莱山天柱峰了,蓬莱山由天柱峰、坐忘峰、仙人峰坐落而成,天柱峰擎天直指,坐忘峰、仙女峰,侧居左右,三峰云雾缭绕,花草繁茂,古木成林,蓄养鸟兽竟也成群。

青鸾绕着天柱峰时而盘旋,时而如利箭脱弦,俯冲直下,这吓得阿萝后面的青藤哇哇直叫。青藤面容清癯,身材瘦削,双目清澈如溪。阿萝与青藤年龄相仿,约有十六七岁,长颈修臂,葱指纤纤,肌肤晶莹胜似冰雪,青丝成髻,耳着星月,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竟似天仙一般。

“阿萝,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放我下去。”青藤哀求着阿萝。阿萝撅起小嘴,佯怒道:“哼,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上次就让你骗了。”说着一拍青鸾脊背,青鸾本是神鸟,展翅起风。此时得了主人之命,更似鸟脱囚笼,鱼入深海,无不欢欣鼓舞,去得更急,飞得更高,时而翩跹凌空起舞,时而倒转飞旋,将青藤一颗心都差点吓出了。“死鸟儿,快放我下去,要不然我把你的毛扒了。”青藤恶狠狠地说,“臭鸟,我要把你拔了毛,烤着吃。”

青藤越骂,青鸾越飞得迅疾,恰是与他作对一般。“你敢再骂我的鸟儿,小心我让她把你丢下去。”阿萝笑着威胁青藤。青藤心底一凉,付到:“这臭丫头和这死鸟都是一路货色,心狠手辣的。还是莫要把她惹急了。”随即语气一软,堆笑道:“鸟兄,鸟大爷,你放我下去,我还有‘百花酿’,”青藤顿了一顿,诱惑道,“你还要喝不啊?”

青鸾身形立时一顿,青藤心中窃喜,想道:“你个笨鸟,看我下到地上怎么炮制你!”阿萝见青鸾心动,急道:“青儿,别听他的,他骗你的。”“唉,百花酿前些日子由浓转淡,红转黄,这几天可能就成金色了,香气愈加浓烈了。”青藤说着,还不停地咂摸着嘴,一副很享受的样子。“鸟大爷,你放我下去,我们一起去酒窖看看。”

身形顿挫,巨翅猛扇,青鸾已然稳稳落在地上。青藤一下青鸾脊背,脚底抹油立马开溜,此处多假山花木,幽泉莲池,青鸾身形巨大,起跃腾落不甚灵巧,很快就让青藤在眼皮底下,逃之夭夭。

地形较为开阔处,正对巍巍峰峦,山峰下一座宫殿如巨鹰展翅,气势逼人。朱红立柱撑起高啄檐牙,镂窗雕花栩栩如生,几扇朱红大门上,一副大扁,上书“凌烟阁”三个鎏金大字,笔势遒劲,矫势如苍龙腾云,呼之欲出。殿内轩敞明亮,三清圣像前香火缭绕,烛光闪耀,一个白发老道,双腿盘坐,手指轻捻,眼眉虚闭,口中还念念有词。他便是蓬莱山掌门,蓬莱子是了,他还有师弟师妹,一个是观妙道人,一个是红莲。

青藤跑到凌烟阁门前,已经是气喘如牛、汗流浃背了。他偷偷瞄了一眼大殿内,却不见他师父观妙道人,于是蹑手蹑脚地往后退。青藤蓦地觉得屁股钻心地疼,骂道:“谁踢你爷呢?”转身一看,却是三师兄令剑通。“你爷我踢的,怎么?不服?”令剑通双臂环抱,一脸神气。“贼眉鼠眼的,又准备干什么坏事啊?”青藤心里暗骂:“你个臭道士,牛鼻子,老子总有一天要把你屁股弄成八瓣!”脸上堆笑道:“有三师兄在这谁敢乱来啊?那还不是阎王上吊—找死吗?”“哈哈,你小子,嘴巴就像吃了蜜蜂屎一样。”“是啊,是啊,我吃蜜蜂的……”青藤转头低声续道:“你就吃我的吧,个臭道士。”

“你得百花酿不是快起窖了吗?过些时日,给师兄我弄个几坛。”“那是自然的,第一杯酒肯定得请师兄喝。”青藤嘴上说着,心里却将令剑通一阵狠骂:“百花酿三年才才酿三坛,你个死道士,还大言不惭地要几坛,我看你去喝马尿差不多。”令剑通低身附耳说:“这事可千万别让你掌门知道了,万一知道了你可以说是你二师兄要的。”“嗯,师兄你放心,这事我谁也不说。师兄没事了,那我先走了。”青藤说道。令剑通满脸笑意:“好,你去吧。”

青藤脚不点地,一溜烟就跑了。“这小兔崽子,就一手酿酒的手艺,可以说是天下无双了。这可方便了二师伯啊!”令剑通心里想着,嘴角微笑,蓦地回过神来,又正襟敛容一脸严肃,转身向凌烟阁去了。

跑出一程,青藤大松一口气。“这三师兄真是不要脸,看我咋收拾你!”随即向坐忘峰走去。

青藤的师父是蓬莱子师弟,道号观妙道人。观妙道人性情疏狂,桀骜不羁,虽是修道之人却不拘道家之礼,一生嗜酒如命,爱书成狂,因而琴棋书画、天文地理,无所不通,无所不精,自谓“书酒狂生。”他聪明颖悟,对于参道修炼也颇有天赋,道法之高不下于师兄蓬莱子。

“师父,师父。”沿着青石小径,青藤穿林越溪,来到一片茂密紫竹林前,扯开嗓子大叫起来。“老疯子又不知道死哪去了。”青藤嘴里嘀咕道。

竹林深处,一座古朴院落,坐落其间。门额狂草“妙哉居”,笔势如龙蛇经行,落款“书酒狂生醉书”。庭院内部阔达,假山水石错落有致,尤为惹眼的是院中奇花异卉不可胜数,百花竟妍招蜂引蝶。

青藤酿酒饮酒,天下几乎无人能出其右。这院中奇花异卉皆是他亲栽自种,历时多年,为酿这“百花酿”可算是耗尽心力。他生来嗜酒,五岁开始酿酒便醉心其中,,十来岁已是个中翘楚,于酒之一道已然登堂入室,窥其玄妙。

“师父……”青藤略微惊讶,往日这老疯子多在书房,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难道在禅房内入定?青藤去往禅房一看,仍然不见人影。

青藤附到:“老疯子去哪儿呢?难道去了……”青藤两手一拍,猛地一跺脚,急忙往酒窖跑去。“老疯子你可千万不能这样啊!”青藤心里祈求道。

酒窖在院后一座茅草凉亭附近,凉亭名曰“观竹亭”,四周紫竹环绕,屡屡阳光穿林破叶,光雾迷蒙,如进仙境。过亭十余步,便是酒窖了,此地日月照耀,风光可达,确是极佳的储酒之所。

青藤尚未靠近,便已心底一凉。清风拂拂,酒香四溢,有清香扑鼻的紫露,有香气浓郁的香桂,有香醇醉人的流霞,还有,青藤心底一颤,还有香含百花的百花酿。

青藤心口一紧,穿过酒窖门前掩映着的几株紫竹,噌噌噌地踩在梯级上,下到酒窖下面去。虽然已经猜到几分,但青藤还是心中一阵刺痛,眼前,酒器破碎散乱,香酒满地,各自酒香混合交织,数百十个酒坛中早已空空如也。

一人正背靠墙角,兀自不停地一杯一杯喝着。那人白袍乌黑,须发邋遢散乱,颓坐于地,双眼迷糊,口中不停念叨:“雪瑶,雪瑶……不要,不要……”泪水不禁从脸颊上滴落下来。此人便是青藤师父观妙道人了。

青藤愤怒地吼道:“老疯子,你又发什么疯?我的酒啊!”青藤咽喉如堵,看着地上的观妙恨声道:“好啊,你偷我的酒,我不偷回来那不是太便宜你了。”

青藤泪眼模糊,箭步如飞,朝观妙的书房跑去。在观妙的书房,青藤翻箱倒柜,找到了一只上锁的铁皮箱子。青藤飞快找来一把斧子,三两下就将箱子打开了,箱子里是一个红木匣子。青藤微微一笑,打开红木匣子,里面是一只羊脂玉瓶。

青藤打开瓶子,凑上鼻子深深一闻,双眼立时冒出精光。轻轻仰起玉瓶啜了一口,青藤立时如遭雷击,全身一阵痉挛,眼中愈发贪婪了。“这瓶玉露琼浆当真不错啊!怪不得老疯子珍藏了这么多年都舍不得喝!”青藤想着又猛喝了几口,感觉着丝丝滑滑的酒,带着香味滑过咽喉,由衷赞叹道:“真是口舌生津,唇齿留香啊,与我的“百花酿”当真是云泥之别啊!”浅酌一口续道:“这回可是赚了。”

半瓶酒在青藤手中,须臾之间已然点滴不剩,青藤也脸色酡红,步履踉跄,眼前事物已然模糊不清了。这玉液琼浆本非凡品,乃是当年观妙的一位故人所赠,常人数杯便醉,神仙也不敢贪杯,青藤连饮半瓶,焉能不醉?

青藤酒劲上身,愈发豪兴陡增,在醉眼朦胧中,四处乱窜。醉醺醺、迷糊糊,青藤不辨东西,出了妙哉居,离了坐忘峰,不知不觉中竟然闯到了仙人峰,紫霞宫。

紫霞宫为红莲住所,红莲是蓬莱子、观妙师妹,坐下四大弟子,大弟子花语之,二弟子希洛月,三弟子也就是青藤的死对头阿萝了,还有四弟子小奴。蓬莱子、观妙道人、红莲虽入道门,众弟子中除了令剑通之外,皆未入道门。

紫霞宫中山石林立,假山交错叠洛,一池活水澄澈涓涓,满池红莲娇艳欲滴,片片莲叶在屡屡清风中,袅娜弄姿。两只仙鹤独立浅水,蜷颈缩脖,眯眼休憩,见青藤进门立刻警觉。

这两只仙鹤与青藤素有嫌隙,平日在阿萝教唆之下,常戏弄青藤。此时一只仙鹤见青藤进门,几声啼鸣后,另一只鹤也挺颈抬头,长鸣相合,一时成歌。

青藤平日为这些禽鸟所欺,只因这些鹤儿是红脸居士至爱,不好发作。今日酒怪作祟,怨气陡升,也不去想红莲居士了,只想狠狠出口恶气。青藤虽然意识模糊,却也并不糊涂,来到池边,他假睡躺下一动不动。

两只鹤儿见他不动,一步一看地靠近来,欲像往常作弄他一番。鹤儿来到他身旁,伸出一只长腿在他脸上蹭了一下,试看他是否睡着。一试之下,愈发胆大,都靠了过来。

青藤只觉眼眼前一黑,一股臭气扑鼻,脸上一团热乎乎的东西,顺着脸颊流下来,只觉得心中烦恶欲吐。青藤猛然清醒:“这死鸟居然敢在我脸上拉屎!”双手环抱,一把就抓住了一只,仙鹤猛地一挣扎,脚狠狠一抓,青藤手上立时划开几道口子,顿时血流如注。青藤心中一狠,手上一用力,只听卡擦一声,一只鹤儿的脖子已然断了,双腿两蹬瞬间气绝。

猛然醒悟的青藤,想起红莲的愤怒嘴脸,脊背顿时一凉,拔腿便跑。本想尽快摆脱干系,青藤却在门口与小奴撞了个满怀,藏在背后的鹤儿,翎毛也散落一地。

“啊,青藤哥哥你……”青藤一把捂住小奴的嘴,悄声道:“好小奴,求你别乱说,说了我死定了,你答应我我就放手。”小奴也是十六七岁,正值妙龄之际,此前从未与男子如此亲昵,现在突然被男子从后面抱住,一时之间羞愧难当,雪白的脸脖,霎时红至耳根,脑袋直点恰如小鸡啄米。

青藤见她如此,也大松一口气。捡起死鹤,他感激地看了小奴一眼,转身一溜烟跑了。

小奴青丝成髻,肤如冰雪,一双眼睛既大且圆,清澈无邪如含秋水。见青藤跑得远了,身后还有一地鹤毛,她便找来扫帚将地打扫的干干净净。“待会儿师父问起来怎么说呢?”小奴寻思,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直转,“说鹤儿让鹰鹫叼走了?不行,不行。谁敢来叼鹤儿呢!还是说没看见吧。”

“师父,师父。”阿萝一阵急叫,一边向红莲的“居无所”跑去。红莲一身白袍,袍子上朵朵红莲如血般绽放,眼眉一颗黑痣,甚是醒目,此事正在房里盘腿打坐。“师父,鹤儿不见了一只。”阿萝虽然不敢打扰,却不得不轻声说道,她深知鹤儿在师父心中分量。

红莲闻此,蓦地睁开双眼,按捺怒气道:“谁这么大胆子,敢动我的鹤儿?是不是找死啊!”阿萝怯生生地说:“不知道,只看见红莲湖边零星翎毛,还有一只鹤儿在湖边,一直哀鸣。”“去叫其他人来。”红莲居士道。“是。”阿萝转身匆匆离开。

片刻之后,众弟子皆齐聚居无所,众人早已闻之原由,见师父脸色难看,都凝神屏气,大气也不敢出。小奴见这阵势,一颗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手心冒汗,双腿打颤。

“鹤儿去哪儿了?”红莲居士厉声问道,“语之,你是大师姐,你说!”“师父,徒儿当时正在打坐修炼,不知此事。”

红莲围着四人打转,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四人。四人气为之凝,心中砰砰直响。“小奴是你!”红莲突然说道,“你把鹤儿弄哪儿去了?”“不,不是我,是……”小奴心中一急,忙辩解道。“是谁?”红莲截口道,“是谁?”“我……我不知道。”小奴怯生生地说道,“我……我没看见。”“哼,我看你也没那胆子!”

青藤胆颤心惊地一路小跑。回到坐忘峰,略一寻思,这死鹤儿就这么扔了怪可惜的,一不做二不休,今天烤一次天鹅肉,大快朵颐一番。

青藤于厨之一道,手艺也颇为不俗,三两下一只鹤儿便被烤得内酥外黄,油水直流,香气四溢。“小混蛋,烤得什么呀?这么香!”一个邋遢书生模样的人,初时尚在十余丈外,话音刚落已至眼前,身形飘忽如鬼魅,让人难以捉摸,此人不是别人,这是“书酒狂生”观妙道人。

青藤尚未答话,观妙道人已一把抢过青藤手中金黄的烤鹤,张嘴便咬。“哎哟。”观妙道人一声惨叫,捂着嘴直嚷嚷。青藤怒气一解,笑道:“哈哈,老疯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看来你是没福消受啊!”

烤鹤皮酥肉嫩,皮下油汁滚烫。观妙道人一口咬下,汁水满口,烫得三寸舌头如下油锅,嘴里直嚷嚷不停怪叫。青藤趁势抢过,撕下一块鹤腿。慢条斯理地撕下鹤肉,丝丝缕缕放入口中,细细品尝,神情舒服享受:“真是美味啊,就算红莲把我像这鹤儿一样撕了,我也甘心了啊!”

“什么?”观妙道人嘴下一顿,“这是红莲的鹤儿?”

“是啊,师父,这味道不错吧!”青藤狡黠一笑,“这可是难道一见的极品美味啊!”

“呸呸呸……”观妙道人一阵猛吐,“小王八蛋,你想害死我呀?”观妙向四周一瞄,急道:“就说没见过我,知道么?”

青藤得意地笑道:“见过了,还吃了鹤肉呢!”

观妙道人眉眼一横:“你敢!”侧耳一听,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观妙道人一挫身,眨眼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竟然比来时更快。

青藤不知观妙道人何故突然离开,见他一走,抓起鹤肉一阵猛咬。油汁满嘴,香肉满口,心中直呼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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