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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是自己不知道的，譬如那素锦流传到民间，被生母偶然得到，抑或生母原本就是一个织锦人……
宫素衣才想了那么一会，刘掌灯便已经走开了，宫素衣转了个弯追过去，却不见了她佝偻的身影，只得无奈地往咏兴殿走去。
宫素衣刚一离开，刘掌灯便从屋角处探出一个头来，她看着宫素衣的背影，兀自说道：“真是眼花了吗？可这背影多像啊……眉头蹙起来也是一样一样的……但愿我真的眼花了……琼花，我想你了，你可好啊？你教我背的诗，我可还都记得呢，琼花……”刘掌灯说着说着便老泪纵横，哽咽不成声。
“……琼花，我们还是一起读吧……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刘掌灯走一下，停一下，勾下灯笼，吹一口气，又继续念：“池侧鸳鸯春日莺，绿珠绛树相逢迎。谁家佳丽过淇上？翠钗绮袖波中漾。雕轩绣户花恒发，珠帘玉砌移明月。年时二七犹未笄，转顾流盻鬟髩低。风飞蕊落将何故，可惜可怜空掷度……”
走了半个时辰，刘掌灯歇了下来：“琼花，我快背不动了，你都不跟我一起念了，老了，真的老了……想那年轻的时候，你可漂亮了……我从没见过一个女人像你这么漂亮过，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可是，怎么会有一个那么像你的人呢？琼花，是不是因为我太想你了？看来，我是要死了……”
刘掌灯捶了捶膝盖，捡起长勾，撑起残躯，继续往前走去。
来到太极殿门口，刘掌灯想起宫素衣的请求，打算好好地瞧瞧那个年轻官员。她张目一望，便看见了驻立在石栏前的李御史。
刘掌灯看着他的背影叹息了一声，正要去吹那第九百零一盏灯笼，忽然李溯立转过身来，一眼看见了她，他便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他也留意过她很多次了。
刘掌灯心里一怪，忘记了心里的悲伤，舒畅地笑了，差点忘了回礼。
当她吹熄第九百零九盏灯笼时，正好经过李溯立身边，刘掌灯眯着眼睛端详了他一下，但见他眉宇之间一股慨然正义，端的是个不屈不挠的人，年轻有为是好，只怕到头来要吃亏。
对朝廷而言，这样的人最适合做御史，官职虽小，却能监察百官，弹劾百官，这样的职位注定要得罪他人。
刘掌灯看过三朝官员，每朝之间又换过多少班子，沉沉浮浮总有人离开总有人留下，想到这里，刘掌灯又是一声叹息，六十年间，太多的风云变化了。三朝下来，不过短短六十年，多少人离开，多少人进来，又有多少不祥人。
只怕这皇宫里，笑傲到最后的只是一个掌灯人！
李溯立心中莫名，看着她佝偻的背影，似乎想到了什么……
正臆想神思间，忽听身后一声硬朗的咳嗽声，李溯立即便不回头也知道是秦王，自从秦王班师回朝后，每天都早早上朝，不是他先到便是秦王先到。
今天秦王看他的眼神有点不一样，像是要掐架似的，只有平等的两个男人，才有可能会掐架，这让李溯立觉得自己在秦王心目中的地位像是抬高了，但也更加危险了。
但他哪里知道原因！
只见秦王黑着脸不说话，没有了往日的傲娇，相反地如临大敌，这实在不合常理。
李溯立今天倒是神清气爽，眉宇舒展，正赏着廷前的月季，便见秦王走了过来。
“李大人一表人才，饱读诗书，英气逼人，怎奈还没成家？”
李溯立略表吃惊，秦王竟然会如此“关心”自己？
“回禀秦王，大唐初立五年，尚且内忧外患，属下何暇自顾。”李溯立原以为这样就可以应付过去了，没想到却刚好中了秦王的怀。
“岂能因为国家大事耽误了香火，我看你也经常去平康坊走动的，听说跟那个什么弹琴的绿姬还是老相好呢。听说你家中只剩老母一人，我看你得抓紧成家了，堂堂御史大人总不能娶个琵琶、古筝、扬琴什么的当夫人吧，这第一夫人还是要抓紧。”
李溯立当场愕然，什么琵琶古筝扬琴，说得跟萝卜青菜豆腐一样，都说秦王向来不拘小节，没想到说话都这么市井，让人突然间无以适从，无以应对。
秦王嘿嘿一笑，不管怎么听，这笑声都不是很爽朗，反而带了几分狡诈。
李溯立由此预感不详。
但见秦王大摇大摆地走进太极殿，途中还跟太子套了个热乎。
这看起来太反常。
李溯立再度预感不详。
一个时辰后，将近退朝时，秦王在朝廷上果然亮出了招数！
“父皇，我朝之中最年轻有为的官员日夜操劳，为大唐分忧，却尚未婚娶，背后早有不少芳华女子翘首以盼，争相卖相了。”
李溯立心里嘎登一下，暗叫不妙。
“哦？我朝最年轻有为的官员非李御史莫属了。”
“正是，父皇也该为李御史考虑一下，以表体恤，以示皇恩了。”
“那依你看，朝中有哪一位官员的女儿尚未出嫁，又正好门当户对呢？”
李溯立一阵头痛，脑袋阵阵抽筋，正想上前婉拒，不料秦王继续说道：“以李溯立的才华和相貌，朝中一般女子岂能般配，倒是父皇忘了灵蕴公主了。灵蕴公主待字闺中已多年，如今天下稳定，该顺天应人才对。”秦王话里有话地说道。
“灵蕴公主？”
李溯立头脑一炸，快步走出队列：“启禀皇上，灵蕴公主金枝玉叶，属下不敢高攀，请皇上三思！”
与李溯立同时炸开脑袋的还有太子，秦王这一招可谓一箭双雕了，这一来，还不逼太子露出原形？
果然，太子上前一禀：“父皇，灵蕴公主向来身体不好，为了养病才一直留在宫中，尚未出嫁，李御史家中只有一位独母，一位妹妹，一名书童，恐怕无法照顾病人。这桩婚事实在有欠考虑。”
李渊皇帝捋了捋短须，目光深不可测，不动声色地说道：“灵蕴公主岁数也不小了，两人脾性倒是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