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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舜华看了林菀一眼，林菀对这个地方还是那么反感，只是见眼前这个侍女如此识礼数，倒也好了许多。
“绯烟宫林婕妤，见过太妃。”林菀也微微行礼。
她称呼那女子为太妃也是对的，从她的年纪上看来，必是先帝嫔妃。
本以为林菀是大大咧咧的女子，却没想到她心思这么细。
“舜华不是公众妃嫔，舜华是南秦公主，如今只是在宫中学习规矩。”蒋舜华也如实说道。
那女子听她那么说，竟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只是与此同时也发出一声冷笑。
蒋舜华疑惑：“不知太妃为何发笑？”
“自欺欺人难道不可笑？”那人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道。
“何为自欺欺人？”蒋舜华追问。
“有此等容貌，入得宫来，还妄想咋着走出去，难道不可笑？”她依旧没有抬头。
只是一旁的林菀却听不下去了：“我敬你是太妃，但你也不要倚老卖老。舜华的婚事已经定下，不多时她便是武华王王妃，什么妄想不妄想？”
其实走不出宫这话林菀也时常说起，此刻她为什么这么激动。
是不愿意承认吗？
“武华王……晏忻？”听到晏忻的声音，那人一下子激动了：“你说你是武华王王妃？”
“算是吧，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太后让我在这宫里学规矩。”蒋舜华有些慌张，但仍旧回答了她。
“来，你过来。”那人忽然笑着向蒋舜华挥手。
蒋舜华由于了片刻，便欲走过去，然而林菀却及时的拉住了她：“不能去，谁知道她会不会伤害你。”
林菀说的不无道理，清凉阁多是疯癫无状的人，谁也不能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清醒的。
但蒋舜华还是决定去了，不知为什么，她看到这人，总觉得亲切。
“好，好。”那人看着蒋舜华，只连说两个好字，便再无其他。
“舜华还不知道太妃的尊号……”蒋舜华开口问道。
她知道武华王晏忻，方才又说出那样的话，蒋舜华便知道她不是普通人。
深宫里尔虞我诈的厉害，华玥又是个很角色，在她手下不得翻身的人还不知有多少。
“尊号不过只是身份的象征，更何况，我现在在清凉殿里，有尊号又有什么用……”那人抬眼看着头顶。
这地方连光都渗不进来，头上也全都是郁郁葱葱的叶子。
有时候这四季常青的树也不见得多好，此刻蒋舜华倒是希望这季节树叶全部掉落，至少，阳光还能渗进来一些。
“太妃若不愿意说，那舜华不问便是。”蒋舜华只好作罢。
林菀见那人没有伤害蒋舜华，也放心了不少。
现在她能为晏忻做的，便是好好的护着蒋舜华了，如果如此他会开心，那么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世上最叫人心疼的便是爱而不得的痴心，林菀的深情与付出，晏忻与蒋舜华这辈子都换不清了。
林菀看着那些不停梳妆的女子，不由得暗自垂眸，她总算明白了蒋舜华的用意。
太妃终日只是静静坐在廊下，清凉殿内的侍奉丫鬟一个个都满肚子牢骚的。她们眼中的这些人反倒不如一个婢女，只是好在她们对太妃还是尊敬的。
蒋舜华十分好奇，即便是有着太妃的身份，在这清凉殿里也什么都不是吧，何况现在先帝已经离世，除了华玥，这些太妃当真算不得什么。
只是宫里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这皇宫之中真真是有道不完的故事。
“我家主子终日在这清凉殿，也没个人说话，不知舜华公主与婕妤可否陪一陪我家主子，奴婢落云感激不尽。”落云，也便是太妃的侍女，此时却恭恭敬敬的向蒋舜华与林菀施了一礼。
“好。”蒋舜华一口答应了，虽然林菀有些不情愿，但到底也没反对。
落云俯身道谢，只是浅笑着扶起太后向着西厢房去了，蒋舜华与林菀两人便跟在身后。
清凉殿终日不见阳光，犯错的妃嫔都被终生囚禁在此处，些许想不开的人也丧命于此，因此这里阴气极重，微风徐徐，吹的树叶沙沙作响，怕是夜半无人之时听来像是一个个冤魂在诉说着她们的不甘。
私下倒也听几个宫女说宫里戾气最重的地方个便是冷宫，是以每个住进这里的妃子不是疯了便是自行了断了。
只是没想到她们口中的冷宫便是她无意间踏足到清凉殿。
只是后来，蒋舜华才知晓，这大概是冥冥之间的指引……
西厢房又处在清凉殿西边，一路上长廊两侧皆被高大茂密的树荫遮蔽，若是夏日里倒是个乘凉的好去处。
落云轻轻推开房门，将太妃搀扶进去，而后便躬身退下了。
厢房内布置得相当素雅，这让蒋舜华与林菀都十分好奇，是不是这清凉殿内也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过来这边坐！”太妃说话的声音细细柔柔，她与林菀两人穿过帷帐，太妃端坐在棋盘后。
乌黑浓密的长发只松松的在脑后挽了起来，面上并未上妆然而洗尽铅华，却依旧是柔情款款，眼眸间流转着水一般的温柔。
这个年岁了还如此风韵犹存，可见年轻的时候是如何勾人魂魄啊。
一时间蒋舜华看的有些失神，倒是林菀向她福了福身，便坐在太妃的对面。
自她们两个踏入内室后太妃便再未正眼看过她们，只是兀自望着棋盘：“我可以叫你舜华吗？”
忽然太妃突然抬起头看了看蒋舜华，霎时屋内好似充满了春日的阳光般温暖，见她只怔怔的立在那。她抿嘴一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现在什么都不要问，来陪我下盘棋吧。”
她的语调始终淡淡的，却自有种令人不容抗拒的魔力。
“是！”在她面前蒋舜华却突然觉得自己那样渺小，不自主的对她恭敬起来，她挪身坐到她对面。
心中所存着的疑问使得她根本静不下心来下棋，棋盘上眼看着就要被堵死，这时她却停下了手：“舜华，你太浮躁了，什么都不要想，你的眼里只看得到这张棋盘就好。”
蒋舜华静静闭上眼，晏忻的柔情，晏眴的暧昧，还有尧图曾经带她看过的那片花海，原本以为可以遗忘的东西，原来一直与她如影随形，在宫中的一天却仿佛流尽了她这一生的泪。
“也罢，也罢，我看这棋是下不下去了，生活本就是虚虚实实的，你所看见的并不一定是真相，而武华王王妃的身份也不一定就是你一生的归宿，只是这些全凭你个人的造化了。我言尽于此，你回吧！”
“你是谁，恕舜华冒犯的问一句，您说您十几年都在清凉阁，为何对外面的事情还如此清楚？”
“呵呵，我是谁呢，我不过是冷宫之中一个期期艾艾的女人，一个先帝恨之入骨，生死不复相见的人。”
“你既然知晓那么多的事情，想必这清凉殿必是困不住你的，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带着？”许多事情虽未言明，但是蒋舜华确信，她一定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到秘密。
“说了，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便别问，回吧。相信以后我们还有的是机会见面。”她什么都不愿再说，只让蒋舜华赶快离开。
林菀见不能再耗下去，便拉着蒋舜华离开了。
不知为何，自西厢房中出来后，蒋舜华却突然有一种仿佛卸下了包袱的感觉，树阴间若隐若现透着细缝射进来的阳光，却也令她原本冻结的心一点一点的融化开来。
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得比任何人都精彩。
“是，太后娘娘，奴婢告退！”
“落云，我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那般般唤我，今时不同往日。”这两个声音就这样不轻不重的飘进蒋舜华与林菀耳中。
太后娘娘？回头看一眼西厢房，这是清凉殿内最阴冷的屋子，她居然是先帝的第一任皇后！
几年前西周废后的事我也曾听人提起过，但那次废后并未对外说明理由，但想来此事必与华玥有关。
长廊迂回像是没有尽头，蒋舜华与林菀一步步走着，侧目看向林菀，蒋舜华不由得笑了。
林菀曾经说过她对蒋舜华恨之入骨，可是现在呢，在蒋舜华的身边，唯一一个彼此了解的人，也就只有林菀了吧。
“你看着我做什么？”林菀察觉到蒋舜华在看她，不由得白了她一眼。
此刻的林菀心思也是沉重的，她也没有想到，方才那女人，竟是先帝的第一任皇后华锦言。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我太奇怪了。明明前一秒还斗得你死我活，后一秒便向多年的知己好友一样。”蒋舜华淡笑着看着眼前的路，说道。
“的确如此，不过谁又能知道，表面的和和气气，背地里是不是利刃相向，至少咱们两个都不是装模作样的人。”林菀暗仔叹了一声。
当年的华锦言与华玥，可是出了名的好姐妹，现在……
回到倚云居的时候，乌云低低的压了下来，是要下雨了吧。
蒋舜华却固执的坐在廊下不肯归去，执着的不知在等待什么。
这是她的劫吗，既然是命中注定的，她又怎有回天之术，只是，只是她不甘心……